第529章 呼吸都要钱

　　夕阳的余晖，给满目疮痍的客栈镀上了一层金边，让那些断裂的木梁和破碎的砖瓦，看上去竟有几分落寞的诗意。

　　当然，这份诗意在唐不二眼里，约等于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元宝。

　　“没了！都卖光了！”

　　“掌柜的，明天还有吗？我预定一块砖行不行？”

　　“是啊掌柜的，我出双倍价钱！”

　　最后几个没抢到“纪念品”的江湖客，满脸遗憾地被唐不二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门。

　　“没了没了！真没了！”唐不二把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哐当”一声合上，用一根木棍死死抵住，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他转过身，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张写满了疲惫和不耐烦的胖脸上，瞬间绽放出菊花般灿烂的笑容。

　　他搓着手，像一头即将享用盛宴的饿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张唯一的桌子前。

　　桌子上，金叶子、银锭、碎银、铜板……堆成了一座五光十色的小山，在夕阳下闪烁着醉人的光芒。

　　“我滴个亲娘姥姥……”

　　唐不二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将脸深深地埋在那堆冰凉又可爱的金属里，幸福地蹭来蹭去。

　　那副财迷心窍的陶醉模样，让不远处的阿七和张子墨眼角狂抽，感觉灵魂都受到了二次污染。

　　阿七扶着一根裂开的柱子，双腿发软，眼神空洞。

　　他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可能都是一场梦。

　　什么江湖道义，什么高手风范，到头来，还不如他老板手里的一块破砖头值钱。

　　张子墨则靠在墙角，面如死灰。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钱财乃身外之物，富贵于我如浮云……”

　　可每念一句，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被那座金银小山吸引过去，然后，刚刚建立起来的圣贤心态就瞬间崩塌，只剩下无尽的酸楚。

　　“嘿嘿嘿……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唐不二终于从钱堆里抬起头，脸上还印着几个铜板的印子。

　　他拿起阿七的算盘，哦，是那半截算盘，手指上下翻飞，拨得“噼里啪啦”作响，快得出现了残影。

　　“金叶子三百二十七片，足色金锭八十两，雪花银一千三百两，还有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我算算……嗯……扣掉今天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有客栈资产折旧费……”

　　他一边算，一边煞有介事地嘀咕着。

　　阿七和张子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这些钱，难道不都是赔偿款吗？怎么还要扣费？

　　终于，唐不二停下了手，他看着算盘上的结果，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庄重的语气宣布：

　　“好了，现在，召开有间客栈灾后重建暨表彰大会！”

　　他一拍桌子，将所有金银扫进一个大麻袋里，然后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宣布武林盟主的归属。

　　阿七和张子墨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唐不二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阿七身上，摇了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阿七！今天我必须得批评你！”

　　“啊？”阿七一脸懵逼。

　　“作为本店的首席营销官兼金牌销售，你的表现，非常不合格！”唐不二痛心疾首地说道，“你看看你，客人来了，你不知道主动推销！客人犹豫了，你不知道用话术引导！全程就像个木头桩子！要不是我力挽狂澜，今天的营业额至少要少一半！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半！”

　　阿七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他老板说的……好像还真是事实。

　　唐不二的目光又转向张子墨。

　　“还有你，秀才！”他指着张子墨的鼻子，“你身为本店的首席文化顾问兼品牌故事构建师，你的信念感太差了！”

　　“一个成功的故事，首先要能说服自己，才能说服客户！你看看你，全程在那儿子曰子曰，眼神飘忽，嘴唇发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卖的是断头饭呢！这严重影响了客户的消费体验！工钱……也扣一半！”

　　张子墨的身体晃了晃，感觉喉头一甜。

　　他想说“子曰，非其有而取之，盗也”，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唐不二没理会两个深受打击的伙计，他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了厨房门口。

　　老周正抱着他那把菜刀，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老周！”唐不二的声音瞬间温和了八度，“你，很好！”

　　“身为本店的特邀嘉宾兼气氛烘托大师，你今天的作用，是决定性的！那一个眼神，那几声刀响，堪称神来之笔，完美地为我们的产品进行了价值背书！”

　　唐不二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油纸包好的烧鸡，扔了过去。

　　“赏你的！”

　　老周伸手，稳稳接住烧鸡，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唐不二，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厨房。

　　最后，唐不二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毫无怨言，用生命在为客栈创收的“功臣”身上。

　　他缓步走到角落，看着再次陷入昏迷，脸上还带着屈辱泪痕的慕容烬，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伸出手，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轻轻拍了拍慕容烬的肩膀。

　　“慕容烬啊慕容烬，你，才是咱们有间客栈……真正的，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优秀员工啊！”

　　他对着昏迷的慕容烬，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你用你顽强的生命力，用你那收放自如的吐血神技，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本店产品的核心价值！你为客栈的创收，立下了汗马功劳！”

　　阿七和张子墨已经麻木了。

　　“所以……”唐不二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和善”。

　　“为了表彰你的卓越贡献，我决定！你欠我的那十万两黄金，可以给你打个九九折！”

　　“另外……”他从怀里掏出账本和毛笔，沾了沾口水。

　　“今天你一共吐血三次，污染地面三处，按照本店最新卫生管理条例，清洁费每次五两，共计十五两。加上之前吊命的那颗药丸五十两……嗯，这些都从你那九万九千两的欠款里扣。”

　　“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客栈的未来，还需要你继续发光发热啊！”

　　做完这一切，唐不二心满意足地收起账本，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堂，眼神再次亮了起来。

　　“不行，这点钱，修房子还是不够。”

　　他摸着下巴，一个新的，更加丧心病狂的敛财计划，已然在心中成型。

　　“阿七！秀才！都别挺尸了！过来！”

　　“明天起，本店业务全面升级！”

　　“实物纪念品没了，咱们就卖体验感！推出‘武林之巅呼吸套餐’，在客栈里深呼吸一口，收费十两！推出‘圣地巡礼半日游’，由我亲自带队讲解，每位收费一百两！”

　　“还有，最关键的……”

　　唐不二的脸上，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推出‘与镇店之宝面对面’VIP服务！预约与我们的优秀员工慕容烬共处一室，感悟他道心破碎的悲伤，每炷香……收费五百两！”

　　“噗通！”

　　“噗通！”

　　两声整齐划一的闷响。

　　阿七和张子墨，终于承受不住这精神与三观上的双重暴击，两眼一翻，齐刷刷地晕了过去。

　　唐不二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伙计”，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唉，这届员工的心理素质，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他叹了口气，弯下腰，将那一大袋金银吃力地扛在肩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满意足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小本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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