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老板疯了

　　“老板！到处都在挖坟！！”

　　阿七这声耗尽生命嘶吼出的尖叫，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有间客栈死寂的空气里。

　　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浓烈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让角落里刚刚进入“悟道”状态的孟老先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子墨刚写下一行“论慈悲”的笔，也停在半空，神情凝重。

　　唯有唐不二，他的关注点，永远和这个世界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没有去扶那个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伙计。

　　也没有去问那足以让任何江湖人毛骨悚然的“挖坟”细节。

　　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那张胖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

　　他快步上前，不是看阿七的伤势，而是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几块被阿七扔在地上的，破破烂烂的黑色布料。

　　“我的裤衩……”

　　唐不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抖了抖那几块布，看着上面被撕裂的口子和沾满的污泥，心疼得嘴角都在抽搐。

　　“上好的棉布啊！让你带回来，是让你爱护着带回来！你看看你给撕成什么样了？这还怎么改？连做个补丁都嫌小！”

　　他抬起头，怒视着地上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阿七。

　　“还有！我让你带回来的那三把玄铁短刃呢？！”

　　唐不二的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资本家对员工弄丢公司财产的愤怒。

　　“那玩意儿，一把至少能卖二两银子！三把就是六两！六两银子啊！你知道我得卖多少碗阳春面才能赚回来吗？你是不是给我弄丢了？！”

　　阿七躺在地上，眼珠子费力地转了转，看着那个指着自己鼻子，痛斥自己败家的老板，一口气没上来，险些真的昏死过去。

　　他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伸出手，死死抓住唐不二的裤腿，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死人……好多……都在挖……”

　　“挖什么挖！”

　　唐不二一脚甩开他的手，满脸嫌弃。

　　“别想转移话题！先说，我的刀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姜味的汤。

　　他没有看唐不二，径直走到阿七身边，将他扶起，把那碗姜汤，一勺一勺，强行灌进了他的嘴里。

　　辛辣的姜汤入喉，阿七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

　　唐不二撇撇嘴，嘟囔道：“浪费我一块好姜，这笔账也得记他头上。”

　　“老板……”

　　阿七终于缓过来了，他一把抓住唐不二，眼神里的恐惧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因为恢复了力气而显得更加真实。

　　“乱葬岗里……全是人！他们不是冲着我去的！我到那儿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了！”

　　“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和我们杀的那几个很像，但更多！至少有几十个！”

　　“他们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在挖坟！”

　　阿七的身体因为回忆而剧烈颤抖。

　　“不是乱挖！他们好像有目标一样，只挖那些没有墓碑的老坟！一个个挖开，把里面的骸骨翻出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亲眼看见，他们从一具烂得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尸骸胸口，掏出了一个和我手上这个很像的木牌子！”

　　说到这里，阿七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摊开自己那只攥得发白的手。

　　那枚残破的，刻着“梅”字的木牌，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我就是那时候被发现了，他们追我，我拼命跑……那三把刀，就是为了挡住他们……丢……丢了……”

　　阿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充满了绝望。

　　整个大堂，陷入了新一轮的死寂。

　　几十个黑衣人，深夜在乱葬岗有组织地盗墓，寻找一种神秘的木牌。

　　这背后牵扯的，必然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孟老先生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竹影楼，梅花坞……这两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盘旋。这两个早已消失在江湖传说中的名字，如今以这种方式重现，绝非善兆。

　　张子墨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向唐不二，眼神中充满了更深层次的顿悟。

　　原来如此！

　　掌柜的之所以对阿七发火，不是真的心疼那几两银子，而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阿七将恐惧发泄出来，稳住他即将崩溃的心神！

　　这是何等高明的手段！

　　掌柜的之所以追问那三把刀，也不是为了钱！那三把刀，是“竹影楼”的证物，阿七将其丢弃以求生，是在教他“舍得”之道！舍弃外物，方能保全本心！

　　高！实在是高！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对阴谋的猜测和对掌柜的崇敬中时，唐不二的反应，再一次，击碎了他们的所有幻想。

　　他一把夺过阿七手中的“梅”字木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然后，他脸上露出了和之前看到那块“青竹牌”时，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

　　“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你把我六两银子的刀给弄丢了？”

　　唐不二气得脑壳疼。

　　“阿七啊阿七，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做生意，要讲究成本核算！你用价值六两银子的固定资产，换回来一个连引火都嫌烧得不够旺的破烂玩意儿，你这是血本无归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阿七。

　　“这月奖金全扣了！不，你下半年的奖金都没了！”

　　阿七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唐不二懒得再理他，他拿着那块残破的“梅”字木牌，又从兜里掏出那块完整的“青竹牌”，放在一起对比。

　　“啧啧，看看这做工，一个粗糙，一个更粗糙，边角料做的吧？连个抛光都舍不得。”

　　他像个挑剔的木匠，对两块足以让江湖震动的信物，进行了最专业的批判。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看向阿舍。

　　“对了，你刚才说，他们挖的，都是那些没墓碑的老坟？”

　　“是……是的……”阿七下意识地回答。

　　“那我们客栈后院，墙角底下，是不是也埋着几具没立碑的？”唐不二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商机”的光芒。

　　阿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老板说的是昨晚刚埋下去的那三个杀手。

　　“然后呢？”唐不二追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他们路过我们客栈没？有没有顺便进来，帮我把那几个也挖走？”

　　阿七：“？？？”

　　唐不二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

　　“你想想看，要是他们帮我挖走了，是不是就省了我的地了？我那块地，开春了种大白菜，还能多收个百八十斤呢！”

　　“最关键的是！”唐不二搓着手，脸上露出了奸商看到肥羊时才有的笑容，“他们这是不是算非法入侵，外加盗窃我们家的……呃，‘肥料’？”

　　“按照江湖规矩，我是不是可以找他们索要赔偿？！”

　　“不行！”他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猛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不能等他们来挖！”

　　“阿七！”他猛地停下，指着已经彻底石化的阿七，下达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老周在内，都感到灵魂为之颤抖的命令。

　　“天亮之后，你带上铁锹，去乱葬岗！”

　　“去把那些没挖的坟，都给我刨了！”

　　“把里面的牌子，全给我找回来！”

　　唐不二叉着腰，脸上洋溢着天才般的自信与狂热。

　　“他们不是要收吗？行啊！”

　　“我！唐不二！从今天起，就是这云锦城里，所有墓地铁牌的，独家总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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