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风云起

　　白飞羽与凌霜瑶将在叠翠湖一决生死的风声，如同插上了无形的翅膀。

　　短短几日之内，这消息便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一时间，云锦城这座本还算得上宁静的城池，骤然成为了整个江湖的风暴中心。

　　各路人马，三教九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蚁群，纷至沓来。

　　佩刀挎剑的江湖客陡然多了起来，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有那满脸横肉、目光凶悍，腰间鼓鼓囊囊不知藏了多少家伙的佣兵；也有那锦衣华服、神情倨傲，三五成群对周遭投来不屑一顾眼神的宗派弟子。

　　更有那独来独往、气息阴沉，斗笠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打量着什么的散修。他们或好奇，或贪婪，或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各种心思混杂在一起，让整座云锦城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焦躁和压抑。

　　客栈的生意，按理说，本该是前所未有的火爆。

　　然而，“有间客栈”那有些陈旧的门槛，这几天却快要被掌柜唐不二自己给踏平了。

　　他很忙。

　　忙着把一个又一个兴冲冲上门投宿的客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

　　伙计阿七看得是目瞪口呆，满脑袋问号。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擦着油腻的桌子，一边偷偷瞟向柜台后面。

　　那里，唐不二正再次对一位气息彪悍的江湖豪客拱手赔笑。

　　“客房是真的满了，这位爷，实在是对不住您。”

　　眼看着那位客人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阿七终于憋不住了。

　　他蹭到柜台边，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外人听了去。

　　“掌柜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他小心翼翼地问。

　　“脑子…被驴给踢了？”

　　“还是早上出门忘记吃药了？”

　　阿七是真搞不懂。

　　“咱们客栈楼上明明还有好几间上好的空房呢，你怎么来一个就往外推一个？”

　　这简直匪夷所思。

　　“送上门的白花花的银子，您都不要了？”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心疼。

　　“这可一点都不像您平日里的作风啊！”

　　唐不二慢悠悠地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没好气地横了阿七一眼。

　　他伸出干瘦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身前的老旧算盘。

　　算盘珠子发出几声沉闷的碰撞声。

　　“所以说，”唐不二撇了撇嘴，“你小子这辈子，就只能是个跑堂的命。”

　　“而老子，”他顿了顿，下巴微微抬起，“是掌柜。”

　　他脸上露出了那种独有的，混合着几分嫌弃和“你小子懂个屁”的复杂神情。

　　“格局！”

　　“懂不懂？”

　　“格局这玩意儿，决定了一切！”

　　阿七闻言，脖子猛地一梗，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嘿！掌柜的，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啊！”

　　“我怎么就跑堂的命了？”

　　唐不二发出一声嗤笑，身体懒洋洋地往后面的太师椅上一靠，用下巴尖对着阿七。

　　“瞧你？”

　　“老子都懒得用正眼去瞧你。”

　　他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问你，这几天乌泱泱跑来咱们这儿，想要住店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阿七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自然是客人呗！”

　　“还能是什么人？”

　　“来住店的，不就是客……”

　　“啪！”

　　一声脆响。

　　唐不二一巴掌重重拍在油亮的柜台上，打断了阿七未说完的话。

　　算盘珠子都被震得跳了几下。

　　“客人？”

　　唐不二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又迅速压低，凑近阿七，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管这群腰里别着各种杀人家伙，眼里冒着凶光，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膀子走的莽夫叫客人？”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经历过风浪的人才有的沧桑，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市侩精明。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是来看杀人的！”

　　“看那个什么狗屁剑山传人，和那个什么云栖静斋的圣女，打生打死，血溅当场的！”

　　“你仔细瞧瞧他们那副德行。”

　　唐不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偶尔经过的江湖人。

　　“一个个跟那喂饱了火药的炮仗似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屁事，一点就炸！”

　　“万一，老子是说万一……”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在老子这有间客栈里头，因为排队先后、因为多看了一眼、甚至因为谁放了个屁崩着谁了……”

　　“‘呛啷’一下，拔出刀子家伙就地干起来，你说怎么办？”

　　唐不二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生动，甚至带着点后怕。

　　“到时候桌子椅子噼里啪啦碎一地，墙倒屋塌！”

　　“我这客栈，还要不要开了？”

　　“你赔啊？”

　　他猛地一指阿七的鼻子。

　　“你个憨怂！”

　　“脑袋里装的都是豆渣吗？”

　　唐不二唾沫星子横飞，一副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的模样。

　　阿七被他喷得满脸都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有些狼狈。

　　他还想梗着脖子，嘴硬道：“哪……哪有那么邪乎，掌柜的您就是想得太多……” 话虽如此，但听着唐不二那活灵活现的描述，他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万一真像掌柜说的……一个“说”字刚刚出口。

　　客栈外面，街上传来几声越来越响亮的争吵怒骂。

　　似乎还夹杂着推搡的声音，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阿七下意识地探头望去。就在这时，客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和喧哗！紧接着，便是兵器激烈碰撞的锐响！

　　“砍死他娘的！”

　　“狗娘养的杂碎，敢抢老子的位置！”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声音就在客栈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上猛然炸开。

　　街上的行人吓得如同受惊的兔子，纷纷尖叫着向两旁躲避，生怕被殃及池鱼。

　　唐不二和阿七几乎是同一时间，猛地扭头看向门外。

　　只见两拨穿着不同地域服饰的江湖人，已经在大街中央打作一团。

　　刀光闪烁，剑影纷飞。

　　尘土被脚步和倒地的人扬起，弥漫一片。

　　场面混乱不堪。

　　没等唐不二嘴角勾起那丝“看吧，老子说什么来着”的得意笑容。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哨声响起！街角处，一队早已严阵以待的紫麟卫猛虎般扑出！

　　只听几声兵器格挡的脆响、闷哼和骨骼错位的瘆人声音，伴随着锁链缠绕的哗啦声，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江湖人虽有反抗，但在紫麟卫默契配合下，不过十数息的功夫，便被紫麟卫分割、制服，哀嚎着被摁倒在地。

　　沉重的枷锁“哗啦”一套，便直接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阿七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外面迅速平息下来的骚乱。

　　又转头看了看唐不二那张“老子早就料到了”的平静老脸。

　　他终于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心里不得不承认。

　　掌柜的虽然平日里贪财又有些猥琐，但这看事情的眼光，确实是毒辣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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