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会孟婆，沙海之秘

　　奈何桥头，依旧魂来魂往。

　　只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哀伤与麻木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不安。连那些排队等待喝汤的亡魂，都仿佛感受到了酆都上空凝聚的低气压，显得更加躁动。

　　孟婆佝偻的身影，依旧守在巨大的汤锅前，机械地重复着递汤的动作，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但当陆判的身影出现在桥头时，她那浑浊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陆判走上前，恭敬行礼：“晚辈陆之远，拜见孟婆尊者。”

　　孟婆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手中的汤碗递给一个浑浑噩噩的亡魂，看着其饮下后麻木地走上桥，才缓缓转过头，沙哑道：“你又来了。身上的伤……更重了，还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似乎看出了陆判身上残留的、来自葬神湾古老存在和“观察者”的细微气息。

　　陆判心中凛然，孟婆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他苦笑道：“晚辈近日经历颇多，险些无法再来拜见尊者。”

　　孟婆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魂体，淡淡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卷入的漩涡，比你想象的更深。”

　　“晚辈明白。”陆判神色凝重，“正因如此，才特来向尊者请教。晚辈近日偶遇一位古老存在，其提及一物，名为‘时序之沙’，言或可助我等拨乱反正。晚辈孤陋寡闻，遍寻记忆，亦不知此物为何，更不知去何处寻觅。尊者亘古存在，见识广博，不知可否指点迷津？”

　　“时序之沙？”孟婆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感波动——那是一丝追忆与凝重。她停下了递汤的动作，抬头望向忘川河那血黄色的、不知尽头在何方的河水，沉默了许久。

　　陆判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良久，孟婆才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时序之沙……那是流淌在时空长河河床上的……奇迹之沙。非金非玉，非虚非实。一粒沙，便可映照一段过去，亦可推演一种未来。蕴含着时间最本源的法则碎片。”

　　时空长河！时间本源法则！

　　陆判心中剧震。这“时序之沙”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可是……时空长河缥缈无踪，传闻唯有超越帝君之境，方能窥其一角。晚辈等如何能够寻得？”陆判感到一阵无力。

　　孟婆摇了摇头：“时空长河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其主干贯穿诸天万界，不可触及。但其支流，偶尔会因某些巨大的时空扰动或因果纠缠，在特定地点，显化出投影或者说印痕。”

　　她看向陆判，目光深邃：“在那些投影之地，有时会遗落下……来自时空长河河床的……沙子。”

　　“投影之地？在何处？”陆判急切追问。

　　“地府之中，确有一处。”孟婆缓缓道，“位于十八层地狱之下，无尽冥土的最深处，有一片被遗忘的荒漠，名为‘往逝之痕’。”

　　“往逝之痕？”

　　“那是上古时期，一次涉及多位帝君级存在的惊天大战，其爆发的能量过于恐怖，甚至短暂地撕裂了冥土与时空长河之间的壁垒，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孟婆解释道，“那片荒漠，便是那道‘伤痕’的具现化。那里的时空结构极其脆弱且混乱，偶尔会有时空碎片如同海市蜃楼般显现，据说……也曾有幸运（或者说倒霉）之辈，在那里捡到过疑似‘时序之沙’的颗粒。”

　　十八层地狱之下！往逝之痕！

　　陆判记下了这个名字。那绝对是比遗忘之渊更加危险的地方！十八层地狱本就是关押最凶恶罪魂的绝地，其下的往逝之痕，环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时序之沙玄妙无比，但亦危险至极。”孟婆告诫道，“妄动时间者，必遭时间反噬。即便得到，如何使用，亦是天大的难题。稍有不慎，未蒙其利，先受其害，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时空悖论，造成更大的灾难。”

　　她看着陆判，语气沉重：“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

　　陆判脑海中闪过北方鬼帝咄咄逼人的姿态，工坊疯狂的“同谐计划”，神秘“观察者”的诡异伏击，以及那位古老存在“阴影渗透”的警示……酆都已是山雨欲来，危如累卵。

　　他没有退路。

　　陆判深深一揖，语气坚定：“地府存亡之际，纵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晚辈亦愿往之！恳请尊者告知前往‘往逝之痕’的路径与方法！”

　　孟婆看着他决然的眼神，沉默了半晌，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点灵光没入陆判的眉心。

　　刹那间，一幅复杂而清晰的路径图，以及关于往逝之痕的一些基本注意事项，印入了陆判的识海。那路径极其隐秘，需要穿越数层地狱的缝隙，避开某些禁忌之地，最终抵达那无尽冥土的深处。

　　“路径已予你。能否抵达，能否找到时序之沙，能否活着回来，皆看你自身造化。”孟婆收回手指，重新拿起了汤勺，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状态，“去吧。莫要再打扰老身工作。”

　　“多谢尊者成全！大恩不言谢！”陆判再次深深行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奈何桥头。

　　看着陆判离去的背影，孟婆那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期待，还有一丝……仿佛看到了某种宿命轨迹的了然。

　　她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时序之沙……观察者……源初代码……沉寂了万古的棋盘，终于又要开始落子了吗……”

　　“大帝啊……您选择的这颗‘变数’之子，究竟能否……搅动这潭死水呢……”

　　忘川河水，依旧无声流淌，带走了亡魂的前尘，也仿佛带走了这轻声的呢喃，汇入那无始无终的轮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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