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夜潜行，秘库惊魂

　　十殿议事通牒如同一道催命符，悬于陆判心头。三日之期，转瞬即逝。他必须在议事开始前，找到足以撬动局势的筹码。玄机先生隐晦指出的“古战场陪葬品”，是唯一清晰的线索，而这条线索，直指守卫森严的古卷秘库·武藏洞。

　　常规途径申请调阅，且不说权限是否足够，光是层层审批所需的时间，就绝非三日能够完成。更何况，此举无异于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有所防备。

　　唯有行非常之法——夜探秘库。

　　此乃重罪！一旦被发现，轻则削去神职，打入轮回，重则魂飞魄散。陆判在判官司静室内踱步，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窗外，酆都的“夜色”愈发深沉，冥日的光辉彻底隐去，只余下各殿宇自发的幽光，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零星鬼火。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案头那幅玄机先生所赠的“水滴石穿”之上。墨迹犹新，字中蕴含的“恒”与“韧”之道，仿佛在无声地给予他力量。退一步，固然可保暂时平安，但坐视北方鬼帝的阴谋得逞，地府秩序崩坏，他陆之远，枉为判官！

　　“有些漩涡，不得不入。”他轻声自语，眼神最终化为一片决然的冰封。

　　子时三刻，酆都陷入一日中最“沉寂”的时刻。连最活跃的夜游神队伍也过了巡查的高峰期。陆判换上了一套紧身的黑色夜行衣，这是用“暗影冥蚕”的丝织就，能极大程度地收敛气息，融入阴影。他并未携带显眼的判官笔，只在腰间藏了一柄短小的“破煞匕首”，以及数张精心绘制的“匿踪符”、“敛息符”。

　　深吸一口冰冷的阴气，陆判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判官司外的黑暗中。他避开主干道与巡逻队常走的路线，专挑殿宇阴影、废弃巷道穿行。匿踪符的光芒微微闪烁，让他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幻影，即便从低阶鬼差身边掠过，也未曾引起丝毫警觉。

　　古卷秘库所在的区域，一如既往的死寂。那两名如同石雕的守藏史，依旧矗立在文藏洞与武藏洞的入口处，眼窝中的魂火缓慢跳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

　　陆判潜伏在远处一块巨岩的阴影中，屏息凝神。硬闯是绝无可能的，守藏史的实力深不可测，据说乃是酆都大帝亲手点化的古老战魂，只遵从大帝律令与固定的程序。他必须找到守藏史感知的盲区，或者利用某种规则上的漏洞。

　　他仔细观察着。守藏史并非时刻保持最高警戒，他们的魂火跳动有着微弱的规律，每隔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涣散期”，仿佛在进行某种内部的能量循环，那时他们的感知会降到最低。

　　但即便如此，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穿过那毫无遮蔽的洞口广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判的目光，投向了武藏洞入口上方，那陡峭如刀削般的岩壁。岩壁上爬满了某种干枯的、如同铁锈色的藤蔓植物——“噬魂藤”的残骸。这种植物生前能吞噬魂力，死后藤蔓依旧坚韧无比，且因其特性，反而能一定程度上干扰魂力感知。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耐心地等待着，计算着守藏史魂火跳动的节奏。当时机来临，守藏史眼窝中魂火光芒微微一暗的刹那，陆判动了！

　　他如同一条灵动的黑蛇，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滑行，并非冲向洞口，而是直奔侧面的岩壁！身形跃起的同时，破煞匕首精准地插入岩缝，提供借力点，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抓住一根粗壮的噬魂藤残骸。

　　触手一片冰寒，一股微弱的吸力传来，试图吞噬他的魂力，但残骸活性已失，吸力微弱。陆判运转魂力，抵抗着这股吸力，手脚并用，凭借着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和过人的身手，如同壁虎般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急速攀爬！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魂力波动也被夜行衣和噬魂藤残骸最大限度地掩盖。

　　当他成功翻上洞口上方的岩壁凸起处，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时，下方两名守藏史眼窝中的魂火恰好恢复了正常的跳动，毫无所觉。

　　陆判心中稍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岩壁横向移动，寻找着玄机先生曾无意中提及的——“武藏洞因当年建造时地脉变动，于顶层左侧，留有一道细微的‘裂魂风隙’，乃地脉煞气与洞内禁制碰撞所生，寻常难以察觉，亦无法通行，然若身具纯阴之体，或可借此隙渗入……”

　　这并非正式记录，而是玄机先生某次酒后与友人论及古物保管环境时提到的逸闻。陆判当时并未在意，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他凝神感知，果然在靠近武藏洞顶部的岩壁上，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紊乱点。那是一个仅容一指宽的细微裂缝，从中隐隐透出令人魂魄战栗的阴寒煞风——裂魂风！

　　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而即便发现，这裂魂风对于寻常魂魄而言，乃是剧毒，触之即伤。但陆判不同，他乃天地生成的“纯阴灵体”，虽非至阴，但对阴煞之力的耐受远超同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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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一口气，将魂力收敛到极致，身体仿佛化为一道纯粹的阴气流。然后，他运转玄功，身体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银般，缓缓地、艰难地，向着那道细微的裂缝“渗”去！

　　裂魂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刮擦着他的魂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谨守灵台一点清明，纯阴灵体的特性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不断地适应、融合着这股狂暴的煞风。

　　过程缓慢而痛苦。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当他感觉魂体几乎要被彻底冻结、撕裂时，周身猛地一轻！

　　他成功穿过了裂魂缝隙，落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武藏洞内！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堆满兵刃的仓库，而是一片无比广阔、幽暗的空间。无数或大或小、散发着各色微弱光芒的光球，如同星辰般悬浮在空中，缓缓飘动。每一个光球，都是一件被强大禁制封印着的古物、凶兵或禁忌之物。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乱、强大、有时甚至互相冲突的能量波动，寂静中潜藏着无尽的危险。

　　这里没有明确的路径，只有无尽的虚空和漂浮的光球。根据秘库规制，五十年前入库的那批“古战场陪葬品”，应该被归类在“近代出土·待鉴定区”。

　　陆判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避让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光球，凭借着对库内能量流向的感知，向着记忆中标示的区域潜行。他不敢动用神识大肆扫描，生怕触发某些敏感的禁制。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封印着无数残破甲胄、弥漫着冲天杀气的区域后，他找到了目标——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这里悬浮的光球颜色偏于灰暗，能量波动也较弱，正是存放那些价值不高、或尚未明确鉴定完毕物品的区域。

　　他仔细搜寻着，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触须，轻轻拂过每一个光球外的标签信息。

　　“古战场，第七勘探区，陪葬品，编号甲柒零叁至甲柒伍贰……”

　　找到了！

　　陆判精神一振，立刻锁定了一片约五十个灰暗光球。他迅速浏览着标签，寻找可能与“蚀月魔纹”相关的物品。大多是些残破的兵器、腐朽的饰物、刻着模糊图腾的骨片……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标签为“甲柒贰壹”的光球上。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黑红色石板，石板上，用某种暗沉近乎黑色的颜料，刻画着几个残缺的、却与他临摹的“蚀月魔纹”有八九分相似的符文！

　　就是它！

　　陆判心中狂喜，正欲设法破开光球禁制，将石板取出仔细查看。然而，就在他的魂力即将接触光球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嗡鸣，猛地从武藏洞深处传来！整个洞内空间的所有光球，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浩瀚、古老、充满无尽威严与愤怒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锁定了陆判所在的位置！

　　被发现了！是守藏史，还是……武藏洞本身更高级的守护机制？

　　陆判头皮发麻，魂飞魄散！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向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裂魂缝隙的大致方位亡命飞遁！什么隐匿，什么谨慎，在此刻都被抛诸脑后，唯有逃命！

　　那道恐怖的意念如同实质，紧追不舍！无数悬浮的光球受到引动，开始无序地碰撞、翻滚，释放出混乱的能量乱流，阻挡着他的去路！

　　“擅闯禁地！当诛！”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宏大声音，直接在他魂海中炸响！

　　陆判只觉魂体如遭重击，一口魂血几乎喷出。他强忍着剧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眼中只有那道越来越近的裂魂缝隙！

　　身后，一道由纯粹禁制光芒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已然成形，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向他狠狠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陆判猛地将怀中所有匿踪符、敛息符同时引爆！同时，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魂血，施展出损耗极大的血遁秘法！

　　“噗！”

　　他的身体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血色细线，在巨掌合拢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再次钻入了那道细微的裂魂缝隙之中！

　　恐怖的挤压感和裂魂风的侵蚀再次袭来，但相比身后那毁灭性的巨掌，这已是生路！

　　当他浑身浴血、魂体黯淡地从岩壁裂缝中跌出，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时，武藏洞内那恐怖的波动也骤然平息，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那两名守藏史，眼窝中的魂火似乎比平时明亮了一丝，扫过陆判跌落的方向，却又很快恢复了古井无波。

　　陆判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魂体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手中，却紧紧攥着一块冰冷坚硬的物体——正是那块编号“甲柒贰壹”的黑红色石板！

　　在最后关头，他并非毫无收获。在引爆符箓、施展血遁的混乱瞬间，他拼着魂体受损，强行用破煞匕首破开了那个光球的一角，将这块至关重要的石板捞了出来！

　　他不敢停留，强提最后一丝魂力，挣扎着起身，再次融入黑暗，向着判官司的方向踉跄而去。

　　此次秘库之行，虽九死一生，但……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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