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十六:再敢装神弄鬼,把你扔下去给河神当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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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外的运河,死一般沉寂。时值暮春,本该是商船往来,纤夫号子声不绝。
此刻,河面上平静得像一块琉璃。
锦衣卫的龙旗封锁了方圆数里,将一切隔绝在外。
这派宁静风光,与几天前那“河神娶亲”、凭空吞掉万吨巨轮和十万两白银的惊天传闻。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长清站在船头,捻起一片垂柳的叶子,没说话。
连日策马,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喊疼。
但眼前的景象,让他那点懒散心思瞬间收敛。
沈十六的军靴踩在码头的湿滑青苔上。
发出“咯吱”声,像是踩在人的骨头上。
“人带上来。”
他的声音不带温度。
两名锦衣卫架着一个老船夫拖到跟前。
那人形容枯槁,浑身筛糠似的抖。
被甩在地上时“扑通”一声闷响,直接瘫软在地。
“官老爷饶命……”
“不关小人的事……饶命啊……”
老船夫牙关咯咯作响,头死死抵着地,不敢抬。
沈十六俯视着他。
“当晚看到、听到的,一个字不漏,说。”
“若有半句假话……”
后面的威胁他没说。
但那股子杀气已经让老船夫的哆嗦猛地加剧。
“是……是……”
老船夫的声音颤得不成调。
“那天傍晚,船队走得好好的。”
“就在这‘鬼见愁’水道……”
“突然,就起了好大的雾!”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身体蜷成一团。
“那雾白得吓人,手伸出去就没了影!”
“我们喊破喉咙,前后船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们拼命划,可那船就像被钉住了一样。”
“怎么划都在原地打转……”
“就是……就是‘鬼打墙’啊!”
旁边几个年轻锦衣卫听得后背发凉。
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顾长清依旧在把玩那片柳叶。
用指甲轻轻刮着叶脉,仿佛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书。
老船夫见没人打断,哭腔更重了。
“雾里头……还有女人的歌声……”
“那调子,幽幽怨怨的,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还有铁链子在水里拖动的声音。”
“哗啦……哗啦……就像水鬼在拉替死鬼!”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崩溃的恐惧。
“我们吓得全趴在船板上,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那瘆人的声音没了。”
“雾也散了……等我们再抬头……”
老船夫猛地抬起脸,涕泗横流。
“运官银的主船,‘镇河号’!”
“还有船上五十个官兵……全……全没了!”
“连人带船,就那么凭空没了!”
“水面上干干净净,就飘着一层红色的花瓣。”
“跟……跟办喜事撒的一样!”
“大人们啊,这是河神老爷娶亲。”
“看上了咱们的官船当聘礼啊!”
“天意,是天意啊!”
说完,他便以头抢地,砰砰磕头。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河神息怒”。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
顾长清走到船夫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他脸上甚至带着点温和。
“我问你几个问题。”
“别怕,想好了再答。”
老船夫被他这态度弄得一愣。
下意识点了头。
“你说,是傍晚起的雾,太阳刚下山那会儿?”顾长清问。
船夫使劲回想了一下:“是……是的。”
(傍晚江河,温差起雾,再正常不过。)
顾长清心里有了底。
“第二个问题。”
他竖起一根手指。
“那片大雾,是‘哗’地一下冒出来的?”
“还是一丝一丝、慢慢变浓的?”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老船夫的认知。
他张着嘴,脸上满是迷茫:
“好像……好像是……”
“哎呀,当时吓都吓傻了。”
“就觉得眼前一白,啥都看不见了……”
“不记得?没关系。”
顾长清的口吻依旧平静。
“那换个问法。”
“你听到的歌声和锁链声,是从一个方向传来,比如左岸?”
“还是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到处都是?”
老船夫的表情更加挣扎:
“到处都是!对!就是到处都是!”
“那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响,分不清从哪来的!”
(到处都是?那反而不是鬼了。)
(利用河道回音,在两岸多设几个发声点就能做到。)
(这是在攻心,制造恐慌。)
顾长清脸上浮现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站起身,拍了拍衣袍,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大雾散去,‘镇河号’消失了。”
“那我问你,你们剩下的船。”
“是还保持着原来的顺序?”
“还是已经乱七八糟挤在了一起?”
“这……”老船夫彻底被问傻了。
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答不出。
顾长清不再看他,转身对沈十六讲:
“行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沈十六一挥手。
两名锦衣卫立即将那失魂落魄的老船夫拖了下去。
周围的锦衣卫看着顾长清的背影。
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浓浓的困惑和一丝敬畏。
这小白脸问的几个问题,好像没什么用。
又好像把“河神娶亲”的鬼气给问散了。
“装神弄鬼。”
顾长清走到河边。
看着水面倒影,淡淡吐出四个字。
他转向沈十六:
“所谓的‘鬼打墙’,八成是有人利用这段河道的特殊水文。”
“或者干脆是人造的障碍。”
“让船队在雾里失去方向感,产生的认知错乱。”
“至于歌声和锁链声,更是扰乱心神的把戏。”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所以,沈大人。重点不是船怎么消失的。”
“而是,它是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如何消失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沈十六心上。
他信奉一个道理:凡事发生,必有痕迹。
他再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转身,厉声下令。
“雷豹!”
“属下在!”一道精悍的身影闪电般出现在他身侧。
“你带一队人,沿两岸向上、下游各延伸十里,寸土不让地给本官搜!”
“任何脚印、车辙、断枝、踩踏的草丛,全记下来!”
“是!”雷豹领命,瞬间消失在岸边的芦苇荡中。
几名水性好的锦衣卫正准备下水。
“等等。”
顾长清出声阻止,“现在下水,只会搅乱水底。”
“凶手既然能让一艘船消失,水下一定有文章。”
他转向沈十六。
“派人去把十三司的公输班叫来。”
“立刻制作这一段河道的精确沙盘。”
“另外,去扬州府衙。”
“调取最近一个月,尤其是案发前后三天的所有天气水文记录。”
“我要风向、风速和水位变化。”
他的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周围的锦衣卫都听愣了。
他们头一次见这么查案的。
不靠刑讯,不靠追踪,靠……算数和做手工?
沈十六看着顾长清这副“全场由我指挥”的淡定模样。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这姓顾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可偏偏,他说的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认。
“就按他说的办。”
话音一转,他死死盯住顾长清。
恶狠狠地补了一句:“顾长清,我给你三天。”
“找不出船在哪,我就把你剥光了打包好,亲自扔下去给河神当女婿!”
顾长清闻言,非但不怕。
反而笑了:“那感情好。”
“不过有言在先,沈大人可得给我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十万两不敢想,万儿八千的总得有吧?”
“不然我到了下面,不好跟河神老爷交差。”
“你!”
沈十六被他这句混不吝的话噎得胸口发堵。
就在这时。
一个清朗又带着十足热情的笑声,从封锁线外遥遥传来。
“哎呀!哪位是京城来的沈大人和顾大人?”
“下官扬州知府周文渊。”
“协同本地乡绅范蠡,听闻钦差已到,特来拜见!”
“迟迎尊驾,万望恕罪啊!”
人未到,声先至。
沈十六那股没发出来的火气瞬间被冰封。
顾长清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两名官员打扮的人走来。
为首一人正是扬州知府。
而他身侧,一个穿着华贵丝绸、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商人。
正远远地对着他们拱手。
那人,就是江南大盐商,范蠡。
地头蛇,带着獠牙,笑眯眯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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