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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关公睁眼不杀人,阎王点卯借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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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内炭火毕剥。

  贺兰山捏着酒碗的手,手指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泥。

  他没接沈十六的话,只是仰头将那碗烈酒灌进喉咙,酒液顺着胡茬流进领口。

  “哈——”

  他重重把碗顿在桌上,震得盘中羊肉乱颤。

  “贤侄啊,你这性子,和你爹当年一模一样。”

  贺兰山抓起一把割肉刀,在烤全羊上片下一块带皮的肉,扔进嘴里大口嚼着。

  “太硬,太直。”

  “在京城那种锦绣窝里待久了,那是没见过这边关的风雪有多大。”

  沈十六手按刀柄,身形未动。

  “一百个大活人。”沈十六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直。“连人带马,还有五千石粮草。”

  “贺兰将军一句风雪太大,就想把这事揭过去?”

  “那你说能怎么办?”

  贺兰山把刀插回肉里,满是油光的手在虎皮大椅上蹭了蹭。

  “朝廷欠了宣府三个月的饷银。我不怕告诉你,弟兄们已经开始吃马料了。”

  “这时候来个‘鬼兵借道’,带走了粮草。”

  “上头那些文官老爷们只会吓得尿裤子,谁还敢来查账?”

  “这一笔烂账消了,大家都好过。”他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地盯着沈十六。

  “沈贤侄,做官嘛,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看看这帐子里的摆设,哪一样不是我想法子弄来的?我不弄,弟兄们就得冻死。”

  顾长清坐在旁边,怀里还抱着那个暖手炉。他也不说话,只是视线在帐篷里四处乱飘。

  这地方有点意思。

  四周挂满了各式兵器,刀枪剑戟擦得雪亮,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正对面的案几上供着一尊二尺高的关公像,红脸长髯,威风凛凛。

  只是这关公像前没供瓜果,反而供着几盘生肉,血水淋漓。

  “贺兰将军这关二爷供得别致。”顾长清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关帝爷义薄云天,只听说过供春秋,没听说过供生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供的是哪路野仙。”

  贺兰山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边关苦寒,关二爷也要吃肉才有力气杀人。”

  “顾先生要是看不惯,大可以闭上眼。”

  “那可不行。”顾长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是坐久了腿麻。

  “在下是个大夫,最见不得这血淋淋的东西。”

  “不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地踱步,似乎对墙上挂着的兵器产生了兴趣。

  贺兰山的亲兵立刻按刀逼近一步。

  “哎,别紧张。”

  顾长清摆摆手,指着墙上一把弯刀,“我就看看。这刀不错,回回人的手艺?”

  贺兰山挥手示意亲兵退下。

  “顾先生要是喜欢,走的时候送你一把。”

  “那倒不必,我这人手无缚鸡之力,拿刀只会伤了自己。”

  顾长清以此为掩护,脚步看似随意,实则一点点向那尊关公像靠近。

  沈十六还在和贺兰山对峙。

  “三个月没发饷,你就敢劫朝廷的粮?”

  沈十六冷笑一声,“贺兰山,你这胆子是这几年练出来的。”

  “还是当年卖友求荣时候就有的?”

  这句话一出,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贺兰山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

  他慢慢从虎皮椅上站起来,那道伤疤在火光下扭曲如蜈蚣。“沈十六,有些话,不能乱说。”

  “乱说?”

  沈十六踏前一步,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当年土木堡,我爹率军突围,是不是你向先帝密奏,说他私通瓦剌?”

  “那封密奏的底稿,还在不在你手里?”

  贺兰山沉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而下。

  “没错,是我写的!”

  贺兰山也不装了,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一道贯穿胸腹的旧伤。

  “你爹那个蠢货!瓦剌人大军压境,他不跑,还要带着我们去填坑!”

  “那是十万大军啊!我不卖他,死的就是我和我的弟兄!”

  “我不指证他,这通敌的帽子就得扣在我头上,那时候死的就是我全家!”

  他指着沈十六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这世道,想活命有什么错?啊?我想往上爬有什么错?”

  “我不踩着他的尸体上去,我现在就是这野狐岭下的一堆白骨!”

  沈十六看着他,眼底最后一点情绪也消失了。“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主帅。为了往上爬,可以勾结邪教。”

  “贺兰山,你确实该死。”

  “邪教?”

  贺兰山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怪异的神色。

  那不是被揭穿的恐慌,而是一种狂热的、近乎病态的虔诚。“什么邪教?那是大道!”

  顾长清此时正好走到关公像旁。

  他假装被地毯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手里的暖手炉“当啷”一声掉在供桌上。

  刚好撞歪了那尊沉重的关公铜像。铜像移位,露出了下面垫着的明黄色绸布。

  那绸布的一角,因为铜像的遮挡一直没被人注意。

  此时露出来,在烛火的映照下。赫然绣着一朵拇指大小的、金线勾勒的白莲。

  莲花只有一半,另一半隐入云纹之中,正是“无生道”的独有标记。

  顾长清捡起暖手炉,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

  “贺兰将军,你这关二爷座下踩着的不是赤兔马,是白莲花啊。”

  贺兰山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顾长清。

  “看来那个道士说得没错。”

  贺兰山阴测测地说道,“你这个人,太聪明,留不得。”

  顾长清耸了耸肩,退回到沈十六身后。

  “沈十六,实锤了。”

  “这哪是贪墨案,这是谋逆案。”

  “刚才那些话你也听见了,这货不仅信教,还是个狂信徒。”

  “那一百个兵,估计不是被雪埋了,是当了‘投名状’或者‘祭品’。”

  沈十六缓缓拔出绣春刀。“张谦在哪?”

  “那个死心眼的副将?”贺兰山轻蔑地笑了笑,“不用找了。”

  “他和那一百个兵,都已经回归家乡了,你也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啪。

  贺兰山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瓷飞溅。

  “动手!”

  这一声暴喝。

  大帐四周的厚重帘幕骤然被人割裂,数十名手持利刃的刀斧手冲了进来。

  这些人身上没穿大虞军服,而是清一色的黑衣。额头上绑着白带子,显然是贺兰山豢养的私兵死士。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那几名道士也动了。

  他们扬手洒出一片片红色的粉末,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闭气!”

  顾长清低喝一声,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块浸过药水的帕子捂住口鼻。

  “是‘迷魂烟’,吸多了会产生幻觉!”

  沈十六根本不需要提醒。在酒碗落地的瞬间,他就动了。

  但他没有冲向那些刀斧手,而是整个人直接扑向主座上的贺兰山。

  擒贼先擒王!

  “找死!”

  贺兰山大怒,反手抽出挂在椅背上的重剑,迎头劈下。

  铛!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沈十六只觉虎口发麻,这贺兰山虽然年过半百,但这身蛮力却丝毫不减当年。

  他借力后跃,避开侧面劈来的两把钢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长桌。

  烤全羊和烈酒泼洒一地,遇到火盆里的炭火,轰的一声燃起大火。

  火光冲天,隔开了双方。

  “沈十六!”

  贺兰山站在火墙后面,面容在热浪中显得格外狰狞。“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

  “外面有我八千精兵!这野狐岭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突然放缓了语气,声音里透着一股蛊惑。

  “何必给那个昏君卖命?”

  “大虞气数已尽,如今奸佞当道,民不聊生。”

  “圣女说了,只要你肯归顺,这一身武艺正好为神国开疆拓土。”

  “我保你做兵马大元帅,到时候我们一起杀回京城。把严嵩那老贼碎尸万段,岂不痛快?”

  沈十六站在火光这一侧,刀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血槽滴落。

  刚才那一瞬的交手,他为了护住身后的顾长清,背上挨了一记冷刀。

  “兵马大元帅?”沈十六嗤笑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我沈家几代忠烈,虽然被奸人所害,但也只做大虞的鬼。”

  “绝不做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邪神走狗!”

  “冥顽不灵!”贺兰山最后的耐心耗尽。

  “杀!把那个书生给我活捉,我要点天灯!”

  数十名死士踏过火焰,冲了过来。

  沈十六深吸一口气,横刀立马。

  “顾长清,躲好。”

  顾长清却没有躲。

  他只是把那个暖手炉揣回怀里,然后抬头看了看帐顶。

  嘴里默数着:“三、二、一……”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营地西北角传来。

  那是火药库的方向。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大帐顶部的积雪被震得崩塌下来。

  原本坚固的中军大帐剧烈摇晃,几根支撑的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怎么回事?!”贺兰山大惊失色。

  “看来雷豹找到了。”

  顾长清在混乱中大喊,声音里居然还带着几分笑意。

  “贺兰将军,你那私藏的火药,好像有点不太稳定啊!”

  爆炸声此起彼伏,外面传来了士兵惊恐的呼喊声:“炸营了!炸营了!”

  “天罚!是天罚!”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对于这些迷信鬼神的私兵来说。这突如其来的连环爆炸简直就是上天的震怒。

  攻势瞬间一滞。

  “走!”沈十六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手中绣春刀挽出一个极其凌厉的刀花。

  瞬间斩断了挡在面前两人的喉咙,热血喷洒在即将倒塌的帐篷布上。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把抓住顾长清的后领。

  像是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直接撞破了大帐侧面的牛皮帘子。

  冲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乱。

  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受惊的战马在营地里横冲直撞,士兵们四处奔逃。

  “马在那边!”顾长清指着栓马桩。

  雷豹这小子办事靠谱,不仅炸了火药库,还顺手把马厩的栏杆给锯断了。

  现在整个营地的马都跑疯了,只有他们来时骑的那两匹马。被雷豹特意拴在了一个避风的角落。

  “上马!”沈十六把顾长清扔上一匹马,自己翻身跃上另一匹。

  “哪里走!”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

  贺兰山提着重剑,满脸黑灰地从倒塌的大帐里冲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死忠的亲兵,个个杀红了眼。“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崩崩崩!

  弓弦震动声在风雪中响起。

  沈十六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窜了出去。

  他反手挥刀,磕飞了两支射向顾长清背心的羽箭。“趴下!抱紧马脖子!”

  顾长清死死抱住马颈,整个人几乎贴在马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利箭破空的尖啸。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片在飓风中飘摇的枯叶。

  两匹快马冲破了混乱的人群,向着营门狂奔而去。

  “追!给我追!”贺兰山抢过一匹战马,带着人马紧追不舍。“出了野狐岭就是死路!我看他们往哪跑!”

  风雪越来越大。

  鹅毛般的大雪遮天蔽日,五步之外便不见人影。

  沈十六和顾长清冲出了大营,但身后的马蹄声怎么也甩不掉。

  “沈十六!”

  顾长清在颠簸中大喊,冷风灌进嘴里,呛得他连连咳嗽。“这路不对!这是往山里去的路!”

  “我知道!”沈十六头也不回。

  “回宣府的路肯定被堵死了,只能进山!”

  “进山?这大雪天进山就是找死!”

  “留下来才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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