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百鬼夜行,但我比鬼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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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圣旨,不是商量。”沈十六将那卷明黄色的绢帛扔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案头,震得桌上的茶盏跳了两跳。
指挥使赵刚是个满脸横肉的武官,此刻却缩着脖子,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看了一眼那圣旨上的朱红大印,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煞星。
“沈……沈大人,”赵刚结结巴巴地说道,“封锁九门是大事,没有兵部的勘合,也没有内阁的批红,光凭这……”
锵。
绣春刀出鞘半寸。
金属摩擦声在大堂里炸响。
“陛下就在西苑,赵大人若是有疑虑,我现在就带你进宫面圣。”
沈十六没看他,只是垂着眼皮,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刀柄上的云纹,“只不过,这一来一回,若是耽误了抓捕乱党,导致京城生灵涂炭,赵大人有几个脑袋够砍?”
赵刚吞了一口唾沫。
他听得懂。
什么乱党,什么生灵涂炭,那是给外人听的场面话。
沈十六的意思很直白:要么听话,要么死。
锦衣卫这帮疯狗,最近在京城咬人咬疯了。
“封!马上封!”
赵刚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令箭扔给堂下的传令兵,“传令下去!京城九门立刻落锁!许进不许出!”
“所有街面巡逻人手加倍!遇到可疑人员,先抓后审!”
“谢了。”
沈十六收刀回鞘,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北镇抚司的缇骑早已在门外整装待发,黑压压的一片。
雷豹骑在马上,手里提着那根沉重的熟铜棍,脸上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满脸杀气。
十三司的外勤番子们也都换上了轻便的夜行衣,腰间挂着特制的连弩和手雷。
“大人,城南那边我已经安排兄弟过去了。”
雷豹策马靠过来,压低声音,“只要那帮老鼠敢露头,保证把他们屎都打出来。”
沈十六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不光是城南。”
他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远处的钟楼响起了沉闷的暮鼓声。
“把我们在严党外围钉的那几颗钉子,全拔了。”
雷豹愣了一下:“全拔了?那些暗桩可是埋了两年多……”
“顾长清没时间了。”
沈十六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冲上了长街。
“天亮之前,我要这京城里的每一只耗子,都必须给我叫出声来!”
……
大通坊,地下赌档。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霉变食物混合的味道。
顾长清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油腻方桌旁。
他没穿官服,只穿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苟三姐。
这位掌管着京城地下乞丐网络的女人,此刻正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剔骨刀,刀尖在指缝间飞快地穿梭。
“顾大人,稀客啊。”
苟三姐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
她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上次你让我在煤场演戏,差点害得我被黑鲨帮的人剁碎了喂狗。”
“这笔账,咱们还没算清楚呢。”
顾长清没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一千两。
通兑。
苟三姐手里的刀停住了。
她瞥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眉头挑了挑,但没有伸手去拿。
“这钱烫手。”
苟三姐把烟斗在鞋底磕了磕,“能让你顾大人这副模样的,绝对不是小事。”
“我是爱钱,但我更惜命。”
“一个人。”
顾长清开口了。嗓子很哑,像是含着一把沙子。
“女的。红衣。可能昏迷,也可能死了。”
苟三姐眯起那双大小眼,上下打量着顾长清:“相好的?”
顾长清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死死盯着她:“我要你手底下所有的乞丐,不管老的少的,残的废的,全部撒出去。”
“钻阴沟,翻垃圾堆,爬墙根。”
“找红色的东西。找奇怪的香味。”
“这京城哪怕是只苍蝇飞过,我也要知道它是公是母。”
苟三姐沉默了一会儿。
她看着顾长清。
这种人,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收起来吧。”苟三姐把那张银票推了回去。
顾长清愣了一下。
“这钱我就不收了,算顾大人欠我苟三一个人情。”
苟三姐站起身,把剔骨刀插回靴筒里,扯着嗓子冲着里屋喊了一嗓子,“猴崽子们!都别睡了!起来干活!”
哗啦啦。
原本看似空荡荡的赌档角落里,瞬间钻出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记住顾大人的话!”苟三姐指着顾长清。
“找红衣女人!找异香!谁要是先找到了,老娘赏他这辈子吃不完的肉包子!”
“是!”
乞丐们一哄而散,顺着四通八达的地下水道和暗巷,钻进了京城的夜色里。
顾长清坐在原地,看着那扇摇晃的破门,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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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那是时间的倒数。
……
十三司,大堂。
顾长清把自己关在里面。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红圈和黑叉。
每一个红圈,都是“无生道”可能藏身的据点。
每一个黑叉,都是已经被沈十六带人扫荡过的地方。
顾长清手里拿着一支朱笔,笔尖悬在地图上,迟迟落不下去。
手腕有些发抖。这是大忌。作为一个法医,手必须稳。
但他控制不住。
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柳如是那张脸。
第一次见面,她在醉月楼跳舞,红衣似火,笑得像个妖精。
“顾大人,奴家这心口疼,您给揉揉?”
那时候他觉得这女人就是个麻烦,避之不及。
后来在诏狱,她浑身是血地被抬出来,却还在冲他眨眼。
“顾呆子,吓着了吧?姐姐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顾长清放下笔,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平安符。
做工很粗糙,针脚歪歪扭扭,也就是街边摊上两文钱一个的货色。
那是上次查“漕运沉银一案”的时候,柳如是硬塞给他的。
“顾大人,您这成天跟死人打交道,阴气重。这符是我在庙里求的,开过光,保平安的。”
其实顾长清知道,那天她根本没去庙里,这符是她在马车上现缝的。
他一直带在身上,不是信佛,是觉得……好笑。
“柳如是。”
顾长清把那个平安符攥在掌心,力道大得指节都在咔咔作响。
“你若是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呛进肺里,让他清醒了几分。
“你若是死了,我便把这京城翻过来,让那一半的人给你陪葬。”
这不是气话。
他脑子里已经列出了至少三种可以在京城水源投毒而不被察觉的方案。
如果这世道容不下一个好人,那还要这世道做什么?
砰!
大门被撞开。
雷豹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连气都顾不上喘:“先生!有信儿了!”
顾长清猛地转过身,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让身经百战的雷豹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说。”
“苟三姐那边的小乞丐回报,城西……乱葬岗。”
雷豹吞了口唾沫,“那边平时没人去,但那小乞丐说,最近半夜总能闻到一股香味。”
“那味道很冲,混着尸臭,特别邪乎。”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边的坟头上,飘着绿色的鬼火。”
“比咱们以前见过的任何磷火都要亮,还要多。”
乱葬岗。
顾长清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
那是京城阴气最重的地方。也是林霜月那个疯女人最喜欢的舞台。
“备马。”
顾长清一把抓起桌上的特制皮箱,那是公输班为他打造的“勘查箱”。
“沈大人呢?”
“大人正在回来的路上,就在门口汇合。”
顾长清大步往外走,经过门口的铜镜时,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面无血色,眼下青黑。
像个厉鬼。
……
严府,书房。
外面的街道上,马蹄声震耳欲聋。那是沈十六带着人在抓人。
严嵩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正在写字。
宣纸上,只有一个巨大的“静”字。
“相爷,沈十六疯了。”
管家严年跪在地上,“他把咱们在城南的两个钱庄都给砸了,抓了咱们不少人。”
“咱们是不是要……”
“要什么?”
严嵩手里的笔没停,最后一笔捺写得极长,力透纸背,“派人去劫狱?”
“还是去跟锦衣卫火拼?”
“这……”严年不敢说话。
严嵩放下笔,端起旁边的参茶抿了一口。
“让他闹。”
老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年轻人,火气大是正常的。”
“他越是闹得凶,越说明他们急了。”
严嵩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缝。
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顾长清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
“以前他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很难对付。因为刀不会痛,也不会怕。”
“但现在……”
严嵩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有了软肋。”
“那个女娃娃,就是他的死穴。只要捏住这个死穴,这把刀,早晚会断。”
……
子时。
京城的街道空旷得可怕。只有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两匹快马冲出了西直门。
顾长清身上穿着公输班特制的防刺背心——那是用多层生丝和薄钢片压制的,轻便坚韧。
脸上扣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面具,猪皮做的,前面连着一个装满木炭粉的长嘴管子。
简易防毒面具。
沈十六策马狂奔在侧,身后跟着五十名锦衣卫精锐。
“到了。”
沈十六猛地勒马。
前方是一片荒凉的土坡。枯树像鬼爪一样伸向天空。
空气变了。
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香味,混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
“你看。”
沈十六指着前方的黑暗。
顾长清抬起头。
透过面具浑浊的玻璃片,他看见了一幕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乱葬岗上,无数点绿色的火焰在跳动。
那不是普通的鬼火。
那些火光在移动,在排列,像是有人提着灯笼在夜行。
而在那片诡异的绿色火海中央,隐隐约约坐着一个红色的影子。
背对着他们。
一动不动。
风吹过,那红色的衣摆在绿火中飘荡。
顾长清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柳如是的衣服。
“下马。”
顾长清翻身落地,从马鞍旁抽出一把早已磨得锋利的解剖刀。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闷闷的。
“不管那是人是鬼,今晚,都得给我把路让开。”
沈十六拔出绣春刀,走到顾长清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
没有多余的话。
“杀进去。”
刀光一闪,划破了这充满尸臭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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