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清风山（一）

　　且说唐斌那日离了清风山，心中郁愤难平。

　　他本欲投二龙山寻晁盖借兵报仇，却见武松包庇那三个吃人心肝的魔头。他知晓武松与晁盖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上了二龙山，晁盖必不能容他，心中仅存的一点指望也破灭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某家还以为那劫了生辰纲的武松是条好汉，原来与那三个恶魔都是一丘之貉！”

　　唐斌咬着牙，独自在山林中穿行。秋风萧瑟，落叶纷飞，一如他此刻心境。他在山中转了半日，奈何旧伤复发，只得寻了处隐蔽所在疗伤。

　　这日晌午，唐斌正靠着一棵老松闭目养神，忽听山道上传来脚步声与人语声。他睁眼望去，只见两骑从二龙山上下来，正是武松与杨志！

　　“前面可是唐斌兄弟？”

　　原来武松眼力极佳，虽相隔数十丈，已认出树影中那魁梧身形。他与杨志此次下山，本是受晁盖之托，要去清风山邀燕顺等人上山和解。不想在此遇见唐斌，武松心中暗喜，正可借此机会问清当日过节。

　　唐斌见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站定，冷冷道：“有何指教？”

　　武松与杨志催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武松抱拳笑道：“唐兄弟，那日匆匆一别，未及深谈。今日有缘再见，何不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唐斌冷笑：“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要走。

　　武松身形一闪，已拦住他的去路。唐斌心中也是一惊，武松的身法竟这般高明，他知道今日难以轻易脱身。

　　“唐兄弟何故如此？”

　　武松正色道，“那日你说‘一丘之貉’，武某至今不明其意。我武松行走江湖，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从不与奸邪为伍。唐兄弟若真觉得武某是恶人，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唐斌盯着武松看了半晌，见他目光诚恳，不似作伪，心中也有些动摇。

　　他终究不甘心就此离去，心想：“那我便将事实道出，若武松是非不分，我唐斌便独自杀上清风山，纵是力战而死，也好过眼睁睁看着那些魔头残害百姓！”

　　“好！既然你要问，我便说与你听！只盼你听完之后，莫要再拦我去路！”

　　三人寻了处平整山石坐下。唐斌深吸一口气，将那日遭遇缓缓道来。

　　原来那日唐斌途经清风山地界，本已缴纳了过路钱，正要离去时，却听一个喽啰恶狠狠道：“我家三位大王正缺一副醒酒的心肝，今日便拿你的开刀！”

　　那几个喽啰见他孤身一人，便起了歹心，假意放行后尾随至僻静处，突然发难。唐斌武艺高强，自然不怕，三拳两脚便打倒几人。

　　唐斌逼问几个喽啰，这才知道他们的三位大王——燕顺、王英、郑天寿，最爱吃活人心肝下酒，尤以“矮脚虎”王英为甚，几乎每日都要吃一副。

　　山下过往的单身客商、落单行人，不知有多少遭了毒手。

　　“我当时只当他们是胡言乱语吓唬人。”

　　唐斌眼中喷火，“但我唐斌平生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撞上了，岂能不管？于是我一路追踪，暗中摸上清风山，想要查个究竟。”

　　说到这里，唐斌声音发颤：“那夜三更，我潜入山寨，摸到聚义厅后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武松与杨志屏息凝神。

　　“厅中灯火通明，三个魔头正在饮酒。桌上摆着大盘的肉，起初我以为是牛羊肉。可那王英喝得兴起，用刀叉起一块，竟是一颗微微跳动的……！”

　　唐斌握紧拳头，脸色极差，“燕顺、郑天寿也各取一块，三人谈笑风生，如同吃寻常菜肴一般！”

　　武松脸色骤变。杨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当时怒不可遏，正要破窗而入，却被巡夜喽啰发现。王英那厮机警得很，立即提刀杀出。我虽奋力抵抗，连杀二十余人，但终究寡不敌众，只得且战且退。”

　　唐斌咬牙道，“退到山腰时，我被团团围住，情急之下，谎称自己是二龙山晁盖的人。那三个魔头忌惮二龙山势大，这才放我一条生路。”

　　他抬眼看向武松，眼中满是讥讽：“那日在清风山，我见你与王英、燕顺等人称兄道弟，还为他们说情，不是一丘之貉是什么？武松，你还要去清风山与那些吃人魔头把酒言欢吗？”

　　武松沉默良久，脸色铁青。忽然，他重重一拳捶在身旁树干上，碗口粗的松树竟被震得枝叶乱颤。

　　“唐兄弟，武某在此赔罪！”

　　武松起身，向唐斌深深一揖，“那日我不知内情，险些助纣为虐。若非唐兄弟今日坦言，武某险些成了千古罪人！”

　　杨志也起身道：“唐兄弟，杨某也向你赔个不是。那日我等确实不知清风山竟有这等骇人听闻的恶行。”

　　唐斌见二人如此，怒气稍平，但仍是冷冷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又如何？”

　　武松眼中寒光一闪：“除恶务尽！”

　　杨志点头道：“唐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大哥朱安，当初在京西剿灭黑风寨三凶，正是因为那些贼人残害百姓、食人心肝。大哥曾言：此等禽兽不如之辈，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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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安？”

　　唐斌一怔，“可是那京东第一好汉朱安？”

　　“正是。”

　　武松正色道，“我武松这条命是朱安哥哥救的，他的为人我最清楚。若他在此，听闻清风山恶行，必定亲自提兵剿灭！”

　　唐斌沉吟片刻，道：“你们的话，我姑且信了。但你们不怕是我唐斌编造谎言吗？”

　　武松与杨志对视一眼。武松沉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夜，我等便夜探清风山！若真如唐兄弟所说，我武松第一个不放过他们！若另有隐情……”

　　他看向唐斌：“武某也绝不会冤枉好人！”

　　唐斌猛地站起：“好！我愿带路！若有一句虚言，教我唐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唐兄弟言重了。”

　　武松其实内心已经信了唐斌七八分，便拍拍他的肩膀，“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准备。杨制使，你以为如何？”

　　杨志沉吟道：“夜探清风山可以，但需周密计划。那山寨地势险要，守卫森严。咱们三人虽不怕，但若是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武松点头：“杨制使说得是。咱们先寻个地方歇脚，养精蓄锐，待天黑再行动。”

　　三人当下牵马下山，在离清风山二十里处的一个小村落找了家客栈住下。武松要了三间上房，又吩咐店家准备酒饭送到房中。

　　吃饭时，武松详细问了清风山地形、哨卡布置。唐斌那日潜入时留心观察，将前后山道路、哨位、换岗时辰都说得清清楚楚。

　　杨志听罢，道：“按唐兄弟所说，清风山前山戒备森严，后山却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采药小径。咱们可从后山上去，直奔聚义厅。”

　　武松却摇头：“不妥。若他们真在聚义厅行凶，必定戒备更严。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分头行动。唐兄弟熟悉路径，从后山潜入，我与杨制使从前山正门拜访，就说奉晁天王之命，邀他们明日上山赴宴。”

　　杨志抚掌道：“好计！一明一暗，双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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