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怒意

　　谢知意回到清极院，疲惫地在软榻上坐下。

　　谷雨快步上前，将温好的红枣桂圆茶递到她手中，语气满是心疼：“娘娘来回奔波，定是累着了。快趁热喝口茶，缓缓神。”

　　谢知意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到心口，浅啜一口，清甜的枣香混着桂圆的温润在舌尖散开，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松缓了些，唇角上扬，“今日在启元宫倒没受什么委屈，还得了桩实在的好处。皇后娘娘免了我每日的请安。往后不用再天不亮就起身梳洗，更不用来回坐轿辇折腾，在院里养胎也能更清净些，不用总想着应付请安时那些虚虚实实的场面。”

　　谷雨一听，脸上立刻绽开欣喜的笑意，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这可太好了！您怀着小主子本就辛苦，日日早起请安来回奔波，奴婢看着都揪心。如今免了这桩事，总算能少受些累了。”

　　“免了请安是能少些奔波，却算不上真正的安稳。”谢知意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方才舒展的眉宇又淡添了几分凝色，语气里带着清醒的警惕，“皇后今日会松口应允，不过是被我拿话架住了，她素来心思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谷雨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放低声音问道：“娘娘这么说，是觉得皇后娘娘还会从别处下手？可咱们这院里处处小心，她还能有什么机会？”

　　谢知意垂眸，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孕肚上，指尖轻轻拂过衣料，语气里添了几分沉凝：“我如今临盆在即，这几个月虽靠着你们处处提防，没出什么岔子，但只要一日没能平安产下孩子，能下手的地方就太多了。依我看，她最可能动心思的，就是在我临盆那天做手脚。那时候乱中易出错，最是难防。”

　　“娘娘您别担心！”谷雨语气笃定地宽慰她，“负责接生的嬷嬷们都是宫里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最懂‘细水长流’的道理，崔嬷嬷就算想重金收买，她们也未必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险。再说还有奴婢们在，到时候定会寸步不离守着您，您一定能平安产下小主子的！您就放宽心，安心养胎便是。”

　　谢知意听着她恳切的话，眼底的沉郁渐渐散去，抬头冲她温声笑了笑，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你们都尽心护着我。许是近来宫里的事太多，扰得我心思乱了，才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琢磨了，往后就安心养胎，等孩子平安降生。”

　　谷雨连忙上前将软榻旁的锦被展开，盖在谢知意膝上，“娘娘能这么想就好，您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养好精神。方才芒种说，午膳给娘娘炖了当归黄芪乌鸡汤，还蒸了您前几日念叨的蟹粉豆腐，另外用新采的嫩藕尖炒了虾仁，都是些温补又不腻口的吃食。”

　　“好，听着就觉得可口。“谢知意莞尔笑道。

　　就在谢知意等着用午膳时，御书房内萧浔，得知余少云为了所谓的血点一事，把怀孕八个月，刚从慈宁宫请安回到长春宫的谢知意，又宣召到启元宫的事。

　　“行事越发的没有分寸，这等作派，哪还像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萧浔将手中的朱笔重重掷在笔洗中，墨汁溅起细碎的水花，落在明黄案布上，晕开点点深色，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愠怒。

　　刘永顺站在一旁，垂首而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方才李树荫回禀启元宫议事细节时，他便暗自捏了把汗。

　　皇后真当宫中全是傻子呢，看不出她是借着由头磋磨人呢。

　　瞧，这不就把陛下给惹怒了。

　　见陛下怒火难平，刘永顺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陛下息怒，许是皇后娘娘心系案情，一时急切，才没顾全婕妤的身子……”

　　“考虑不周？”萧浔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她若真考虑不周，怎会偏偏在佳婕妤刚从慈宁宫回来、最是疲惫的时候宣召？怎会在贤妃点破血字疑点后，还想着借‘集思广益’的由头拖泥带水？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朕看不明白？”

　　刘永顺额角渗出细汗，连忙躬身伏得更低，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圆融：“陛下明察秋毫，皇后娘娘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您。只是……她终究是中宫，又是大皇子的生母，陛下若真动了气，传出去难免让外人议论皇家内务，反倒平白添了是非。您消消气，身子要紧，犯不着为这点事伤了龙体。”

　　萧浔沉默不语，良久，才迟疑道：“刘永顺。”

　　刘永顺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奴才在。”

　　“去皇子所传旨，宣大皇子萧烁即刻到御书房来，今日陪朕用午膳。”萧浔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刘永顺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宫里谁不知道，大皇子萧烁自前年搬出皇后寝宫、住进皇子所以后，无论课业多忙，每日午时都会准时去启元宫陪皇后用膳。

　　母子俩用完膳后，还要闲话一盏茶的功夫才散。

　　今日陛下召萧烁，分明是别有用心。

　　刘永顺虽然明了，但不敢多言，应道：“奴才遵旨。”

　　他出了御书房，亲自前往崇文馆，宣召大皇子萧烁。

　　而萧烁刚结束上午的课程，告别先生，出了崇文馆，往启元宫去。

　　刚转过抄手游廊，便见刘永顺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走来。

　　萧烁停下脚步，依着礼数微微躬身：“见过刘总管。”

　　“奴才给大皇子请安。”刘永顺连忙上前，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殿下这是要去启元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正是，”萧烁点头，目光掠过刘永顺身后的太监，见他们并未捧着赏赐或文书，心里略觉奇怪，“总管这是……”

　　“回殿下，陛下刚在御书房下了口谕，让奴才来宣召殿下过去，要留殿下在御书房陪膳。”刘永顺笑道。

　　萧烁先是一怔，而后欣喜地道：“父皇不忙吗？”

　　“陛下再忙，也要用膳的，而且有殿下相陪，陛下心里定然是欢喜的。”刘永顺目光微闪，又提点了他几句，“今日殿下刚好借着陪膳的功夫，跟陛下说说近来的功课进展，陛下指不定还会亲自点拨您几句呢。”

　　萧烁听了这话，眼底的光亮又盛了几分，他虽亲近母后，但更敬重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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