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薪火小队，于今日成立！

　　这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筷子纷纷停在半空，汤匙沉入碗底，方才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凝滞，连锅里翻滚的“咕嘟”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一片寂静中，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雨声，和每个人自已的心跳。

　　沈聿沉默了片刻。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那点暖意却仿佛永远渗不进皮肤之下的冰凉，他垂着眼，没有人看得清他眸中的情绪。

　　有人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在这末世之中，绝望本身就像潮湿的种子，无需浇灌，自会落地生根。

　　这些话确实有些煞风景。

　　所以沈聿选在大家都差不多吃好的时候开口。

　　沈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还有，从明日起，基地成员身份分配全部完成，基地将正式启用贡献点制度，所有旧有货币即刻冻结作废，今后一切生存资源——食物、饮水、药品、武器，都将以劳动付出和任务完成情况来兑换。”

　　他微微停顿，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那眼神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它沉静、幽深，仿佛压着一整个没有星月的长夜，无声无息地将人钉在原地。

　　末世的沉重，便是如此无声无息地渗入骨髓。

　　“虽然今晚，我已让家中的人趁着原有货币尚能流通，尽最大努力采购了一批实用物资，等清点之后，我会拟订分配计划，确保大家基础所需。”

　　沈聿的语气平稳，却字字千钧。

　　伊索尔德和江澈不禁皱眉。

　　方才他们还暗中商议要将这件事暂时隐瞒，尤其是萧祁还在场的情况下，这位新加入者立场未明，谁也不敢轻易交底。

　　他们二人对萧祁的信心显然不如沈聿。

　　沈聿似乎是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的担心。

　　“从明天起，我们与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将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过去的财富、地位，不再作数。活下去，靠的是能力、付出，和运气。”

　　窗外，雨势骤然增大。

　　噼里啪啦的雨点疯狂敲击屋顶，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急不可耐地要冲破阻碍，将这残存的世界彻底淹没。

　　雨声仿佛为他每一句话落下沉重而潮湿的注脚，更添了几分凛冽与终结一切的意味。

　　室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厚重的空气吞噬。

　　众人面面相觑，每一张脸上都映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惶恐。

　　更深处，则是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茫然，从正常生活突然变成末世，他们像是突然被抛入陌生海域的落水者，脚下不再有熟悉的陆地。

　　就在刚才，沈聿的话语如冰刃般划开最后一丝侥幸。

　　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蓝星的旧时代已那场雨彻底冲刷殆尽，连同所有曾被视为理所当然的规则与依靠。

　　而新的生存法则，残酷、冰冷、赤裸，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摊开在每一个人面前。

　　“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

　　伊索尔德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无声的涟漪。

　　猩红的辐射云永远低垂，像一块溃烂的天盖压着疮痍的大地。扭曲的枯木林枝杈嶙峋，如同大地痛苦伸出的指骨。风声里永远裹挟着从废墟间飘来的、非人非兽的嘶吼。还有更可怕的，那些能拟态，还可以重组的类菌丝体，它们潜伏在阴影里，吞噬着人类的基因……

　　即便是他们，这个据点里几乎站在末世金字塔顶端的团队，也对末世的可怕心知肚明，并心怀敬畏的恐惧。

　　“不论是谁，选择独自一人走出这个据点，就等于送死，我们是一体的，从食物到弹药，从战斗到研究，从守护到突围，甚至共同对抗灯塔，与灯塔势不两立……我们不是靠运气走到这里的，没有彼此，谁也活不到今天。”

　　伊索尔德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她停顿了片刻，让寂静去强调接下来的话语，她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顿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也像是在记住什么。

　　“我们的命运，在末世中不可分割。”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诸位，你们应该不会想要离开这个团队吧。”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道闸门，落下之前，给予最后一丝反悔的机会，但没有人会反悔。

　　沉默只持续了一秒。

　　“没有人会离开。”

　　一个声音从餐桌的一角传来，慕枫率先开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简短却有力：

　　“绝不会。”

　　“哪怕是死也不会！”

　　“这里就是一切！”

　　“我们同在！”

　　声浪短暂平息，餐厅中寂静。

　　却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先前弥漫的恐惧和迷惘被一种更浓烈、更坚韧的东西取代，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共识，同生共死的决心。

　　伊索尔德的嘴角微微扬起。

　　那不是轻松的笑意，没有丝毫暖度，却像绝境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却顽固地点燃了某种近乎疯狂的信念。

　　伊索尔德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

　　哪怕此刻只是在沈聿家中，围坐桌前的不过寥寥数人，但所有人都因为她的言语热血沸腾。

　　伊索尔德为自已斟满一杯深红色的果汁。

　　体在吊灯璀璨的光芒下潋滟摇曳，色泽深沉如陈年红酒，质感却似尚未凝固的鲜血，浓郁而沉重。

　　她的目光越过杯缘，灼灼地看向每一个人，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更致命的穿透力，一字一顿：

　　“敬未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宣读誓言。

　　“敬我们还活着的每一刻！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毁灭、背叛，或是更深的黑暗，我们都将共同面对，为人类残存的命运，战至最后一刻！”

　　“敬——我们的未来！”

　　所有人齐举杯盏，声音汇成一道灼热的潮涌，杯盏相碰，发出清脆又庄重的鸣响，仿佛不仅是液体在激荡，更是决心在交融。

　　“那么……”伊索尔德深吸一口气，让下一个词带着千钧重量，重重落下，“还记得‘薪火计划’吗？”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伊索尔德。

　　沈聿也看向她，目光中带着认同与赞许，他们之间达成某种无声的共识，如同两道冷冽而坚定的星光在黑暗中交汇。

　　随后，沈聿朝她微微颔首，让她继续说下去。

　　伊索尔德在某些时候的确和沈聿很像。

　　绝对理性，却不泯灭情感；为自我而战，却也将人类的命运扛在肩上，只不过，伊索尔德对于人类的恶见识的比沈聿少太多了。

　　“沈聿将‘薪火计划’的初始蓝图交给了那些高层。但如今，灯塔的执行早已彻底偏离轨道，甚至扭曲了初衷。”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现在，是时候让计划回到正轨了，回到我们手中。”

　　“薪火小队，于今日成立——”

　　荀念原本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彩，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光芒微微晃动，逐渐黯淡了下去。

　　“念念，”伊索尔德的声音忽然转向柔和，却依旧坚定，“你也是我们重要的一员。”

　　萧祁靠在椅背上，他融入不进去，看着眼前团结的毫无破绽的一群人，不知是应该羡慕，还是惧怕。

　　哪怕他其实是认同沈聿的，但他是灯塔精心培养出来，制衡沈聿的棋子，总归不能明面上和沈聿站在一方。

　　萧祁手中那杯未曾举起的饮料，静默如他内心无人听见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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