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访静心观,论定关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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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仿佛就在昨日。那时李建成的叛军被挡在宫门之外,城楼上突然升起的血色莲花让唐军将士头晕目眩,连尉迟恭的铁鞭都险些脱手。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道士踏罡步斗而来,手中雷符炸开的金光撕裂黑雾,硬生生破了阿罗憾的邪阵。

  “叶法善……”李世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三年前那个在乱军中从容引雷的身影,此刻竟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光亮。他记得那道士破阵后说的话:“邪术纵能逞凶于一时,终究逆不过天地正气。”

  “王承恩!”他扬声道。

  内侍省少监王承恩连滚带爬地从殿外进来,额头磕在金砖上:“奴才在!”

  “去查,叶法善现在何处。”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三个月前有传闻说他从终南山游学归来,务必给朕找到确切下落。”

  王承恩不敢怠慢,当即调动京兆府的不良人四处打探。这些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差平日里消息最灵通,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报:“陛下,叶道长和他的徒弟青禾在三个月前就回了崇业坊的静心观,平日里除了给街坊画些平安符,就在观里打坐修行,从未远行。”

  “崇业坊……静心观……”李世民起身时,龙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奏报,“备马,朕要亲自去。”

  “陛下!”王承恩大惊失色,“夜已深,崇业坊地处城西,鱼龙混杂,您万金之躯……”

  “朕说,备马。”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若能救关中百万生民,朕便是步行去叩门,又有何妨?”

  半个时辰后,三匹快马悄然出了玄武门。李世民换上了一身青色圆领襕衫,头戴幞头,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世家子弟,唯有腰间那枚刻着“贞观”二字的双鱼符,藏着九五之尊的身份。身后跟着王承恩和两名玄甲军侍卫,马蹄裹着棉布,踏在青石板路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惊不起半分喧嚣。

  崇业坊的坊门早已在黄昏时分关闭,坊吏正打着哈欠在门房里打盹,被侍卫拍门的声音惊醒。当看到双鱼符的那一刻,老坊吏吓得腿一软,连滚带爬地打开沉重的木门,灯笼的光晕里,他只看到那青衫人翻身下马时,身姿挺拔如松。

  穿过几条寂静的巷弄,远远便望见静心观的轮廓。这处曾荒废多年的小道观,如今竟透着几分生气:两扇木门虽斑驳,却擦拭得干净;院墙爬满了牵牛花,虽已入夜,仍有几朵倔强地开着;唯有藏经阁的窗棂透出一盏油灯的微光,在墨色的夜色里摇曳,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陛下,要不奴才去通报?”王承恩低声问。

  李世民摇头,亲自上前叩门。指节叩在木门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门内传来少年带着睡意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在下姓李,特来拜访叶法善道长。”李世民刻意放柔了声音,带着几分谦和。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举着油灯探出头来。青禾揉着惺忪的睡眼,借着灯光打量着门外的人——这青衫人虽穿着普通,却自有一股威仪,尤其那双眼睛,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仿佛能看透人心。

  “您是……”青禾有些犹豫,师父说过夜里不接外客。

  “烦请通报叶道长,就说三年前玄武门的故人来访。”李世民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

  青禾刚要应声,藏经阁的油灯突然灭了。紧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院内传来:“青禾,让客人进来吧。”

  木门缓缓打开,叶法善站在院中老槐树下,月白道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三年不见,他褪去了初到长安时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静,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洗,仿佛能映照出人心的善恶。

  “贫道叶法善,参见陛下。”他拱手行礼,动作从容不迫。

  李世民没想到他竟一眼认出了自己,也不再遮掩,坦然迈步入院:“道长不必多礼。朕深夜叨扰,是为关中灾情而来,想请道长出山。”

  叶法善侧身引他穿过小院。院中收拾得雅致:老槐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套粗陶茶具,茶盏里的残茶还冒着热气;墙角开辟了半畦药圃,种着艾草、菖蒲,都是驱邪避秽的草药;三清殿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供奉的三清塑像,香炉里三炷香正燃着,余烟袅袅。

  “陛下可知关中灾异的根源?”叶法善请他在石凳上坐下,青禾已端来新沏的茶,茶汤清冽,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李世民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微凉:“朕猜,与三年前的阿罗憾脱不了干系。那景教妖人精通邪术,专以灾异蛊惑人心,除了他,朕想不出第二人有这等手段。”

  叶法善从袖中取出一面青铜镜,镜面打磨得光滑如镜,正是望气镜。“陛下请看。”他将镜子对着西北方向,凝神注入灵力,镜面中顿时浮现出一团浓郁的黑气,黑气中央,一朵血色莲花若隐若现,花瓣上缠绕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这是十字妖阵。”叶法善的声音沉了下来,“比三年前玄武门的血莲阵更阴毒。阿罗憾以关中百万生民的怨气为引,将怨气凝练成十字架,既能吸尽天地水汽致旱,又能召来灾虫毁田。若不尽快破除,不出一月,关中便会民变四起。”

  李世民的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指节微微发白。他想起方才看到的奏报,那些“献祭百人”的流言,恐怕就是阿罗憾为了催发怨气刻意散布的。“道长有破阵之法?”

  “有。”叶法善点头,“十字妖阵的阵眼必在怨气最盛之地,贫道推测应在凤翔府的宝光寺——那里曾是隋末战乱时的古战场,地下埋着无数枯骨,最易聚怨。只需找到阵眼,以北斗七星阵引纯阳星辉,再辅以五雷符轰之,便可破阵。”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此阵覆盖七州,破阵时煞气必外泄,需调府兵封锁宝光寺周边十里,不让百姓靠近;另外,还需请终南山楼观台的王道宗道长相助,他精通风水阵术,可主持北斗七星阵。”

  “这些都好办。”李世民当即道,“朕授你‘关中赈灾处置使’之职,持节钺,可调遣关中所有府兵,粮草物资一概优先供应。王道宗那边,朕亲自去请;封锁阵眼之事,让李靖派玄甲军去办,万无一失。”

  叶法善抬眼看向他,月光落在李世民的侧脸,映出他眼底的决然。“陛下信贫道?不怕朝臣弹劾您‘宠信方士,罔顾祖制’?”

  李世民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祖制是用来安百姓的,不是用来困死百姓的。若固守祖制而眼睁睁看着百万生民受难,那这祖制,朕宁可废了。”他站起身,对着叶法善郑重一揖,“三年前,道长护了长安;今日,关中百姓的性命,就拜托道长了。”

  叶法善连忙起身回礼,道袍的下摆扫过石桌,带起一片茶叶。“陛下放心,贫道必不辱使命。”

  月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两人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一个是九五之尊,为黎民放下帝王身段;一个是方外道士,因苍生愿担家国之责。无需更多言语,彼此眼中的信任已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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