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三十二）丽丽大方攀高枝，严敏愠怒查讯息

　　县政府任副县长办公室。他颇有心得地对秋实谈了他在混迹官场用人的几个秘籍。把那些有点本事的却不太听话的部属去做正事；把听话的部属去做杂事、私事；把既没有真本事又不太听话的部属去做坏事，比如接待上访群众、拆迁等工作，使得他们在实际工作里处处碰壁，届时他们必然要请你出面去摆平。

　　秋实饶有兴趣地推测并表述道，如此，那些干正事的部属必然会常被领导批评责难，因为工作干得多总有差错，出现纰漏，所以这帮人难以得到提拔；而办杂事私事的部属由于常在领导身边，做好了领导的私事一定会受到领导的奖赏与重用，这是时间与机遇的问题。说说这急难险重的也就是你说的所谓干“坏”事的，这班人就要看其造化运气啦，你想啊，若他们没有干好捅下篓子就会成为替罪羊。而干好了呢，也是职责所在，若要使用也可以用，也可用可不用嘛。

　　做了几年的国税局长，很不错嘛，刮目相看了，你的悟性很高。他瞧着秋实赞许道，所以我们这些大小是个官的应该深谙此道。又说，一个单位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根据其特点来安排岗位。当领导的，要善于用人。做正事的无需去操心；办杂事私事的令你开心，如果你不开心就立马换人；办坏事的令其担心，出了问题严肃追究其责任，看他还听不听话。嘿，你听过官场上烧冷灶一说么？

　　秋实答道，闻所未闻。愿听县长的高见。

　　唉，现在的人大都很势利眼呢。你在台上天天有人请客送礼、奉承巴结，锦上添花呀。而对于没有上台或即将上台而还未上台的熟视无睹，冷落在一边。可是有些人还是有长远眼光的，把那些还未上位的就当在位一样对待，常去烧烧冷灶，给他恩惠。这样等那个人一旦掌控权势，烧过冷灶的人必定会得到更大的利益。

　　人性使然，知恩图报。秋实点点头说，是呀，哪个人知道谁会一直红下去，谁又不会红得发紫呢？

　　真是这个理。谁也不知道哪片云不会下雨？我们也要去烧烧冷灶，找机会再上一个台阶。他自信满满地说。

　　我可不去烧冷灶，有你这台热灶我都忙不过来应付呢。秋实说，我有如今这局长位置已心满意足啦。再说了，你今后做了县长，我还是烧热灶呀，一直烧下去，直到烧到你当上县委书记、市长。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呦，瞧你这点小出息。任副县长拍了拍秋实的肩膀微笑道，保持先进性，我们共同进步吧。

　　清溪国税局。郑秋实局长在全县国税系统保持党的先进性建设大会上作动员讲话。

　　几年来的局长岗位历练，他比以前似乎更为成熟稳重。秋实在台上铿锵有力作完讲话后，吕副局长接着说，“党的先进性建设，是关系到一个政党生存发展的根本性问题。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立公平正义、法治民主、诚信友爱的社会，是我们国税系统一项重要工作。我们清溪县国税局要从哪些方面来创新作法，落实上级的工作具体要求呢，请各位党员认真思考，散会后请各个党支部要按照郑局长的动员讲话精神开再开个会进行讨论，明确具体措施加以推进。”

　　稍后，秋实局长被安排在局党总支下设的一支部参加讨论。

　　从县稽征所并入国税系统的宋雯丽站立起来，端庄大方地说，“尊敬的郑局长，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宋雯丽，人们平常都叫我丽丽。现分配在办税大厅工作，是国税的一名新兵。2001年，国家决定将车辆购置附加费改为车辆购置税，由交通部门代征，当时我在稽征所还收过这个税种。自2005年1月1日起，原由交通部门代征的车辆购置税，改由国税部门负责征收。我作为从县车辆稽征部门划转人员被安排在县局办税服务厅从事车购税的征收工作。近几年，清溪县每年征收入库车购税均在三、四十万元，主要以一千辆左右的摩托车、农用运输车辆为征税对象。”

　　秋实示意她坐下再谈。丽丽微笑着停顿一下，继续谈感想，“我能从稽征所的车购税岗位被国税系统所吸纳，我感觉很高兴、也很荣幸。这里充满和谐的气氛，征纳之间和谐、国税内部各职能部门及人员之间的和谐，国税与政府及有关部门之间的和谐，我在国税大家庭感受到融融的暖意与和谐温馨。”

　　她接着又拉高声音赞扬道，“我们国税局之所以取得上下左右各方诸多的好评，离不开郑局长的正确领导。他计划有方略、用人有妙招、开拓有胆识，可以说是我平生遇到的第一位令我十分敬佩和仰慕的一位充满人格魅力的好局长。”

　　丽丽一番激情洋溢的发言，引起秋实的高度关注和由衷喜爱。谁都喜欢听别人赞颂给自己戴高帽子的漂亮话，秋实也不例外，他很欣赏这样的下属，虽然丽丽适才所说的赞语与保持党的先进性主题相距太远，但她能结合实际工作谈，感觉还是不错的。她才三十出头，在观听其开朗大方的举止言谈后，秋实感觉耳目一新，心里想，她有做群众组织者的内在潜质。

　　秋实以缓和的语调说，“丽丽是新党员吧？你刚才的发言条理清晰、言简意赅。讲话得体大方，我可是入了心入了脑的，大受启发的。你真是朝气蓬勃、年轻有为啊！国税部门将继续为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提供展示才华的平台。大家说，对不对啊？”

　　吕副局长附合着秋实，自嘲，“你看看，年轻人说话充满一股朝气，不象我这个奔五十的老党员有时候确实显得有些暮气横秋、死气沉沉啊。”并低声耳语秋实道，“那个丽丽有些来头呢，据说她的堂叔是前不久调入市政府的宋常务、分管财税工作的副市长。”

　　“哦。”秋实点头，似有所悟，“怪不得说话底气十足，原来还有一座如此过硬的大靠山。”

　　丽丽露出一排白牙，敬重地表示，“中年人沉稳内敛，是国税事业的中流砥柱，更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希望郑局长、吕副局长今后在工作上得到你们多多的帮助与指教！”

　　秋实目不转睛细细打量丽丽，感觉她很象一个人，哦，对了，与三十岁左右时候的刘婷婷如出一辙、如同一对亲姐妹，都是大美人啊。

　　丽丽目光与秋实片刻的对视，毫无上下级之间的压迫感，却夹杂着几分柔情，彼此之间灵犀一点通的感觉油然而生于心，彼此大有相见恨晚、相慰平生之意。

　　在支部会议上，各位党员踊跃发言。

　　一支部委员春根发言，“构建和谐社会是个大命题，必须要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又好又快发展上下真功。具体到国税系统，要在扶持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发展上做文章，用好用足税收优惠政策，提供优质的纳税服务。还应该在全体党员中，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以“八荣八耻”为镜子，对照检查，发现不足和存在的问题，使自己出汗脸红，排毒养身，持续保持先进性，健康前行。”

　　吕副局长听完春根的发言后，肯定的语调，“理论结合实际，评估科的李科长谈得不错，也很透彻，毕竟是到北京总局汇过报的杰出人才哪！大家要向春根同志一样，在研读上级的文件精神基础上，提出解决本单位本部门的实际问题，在构建和谐国税的进程中，保持先进性，充分发挥先锋模范带头作用，率先垂范、有所建树。好了，下面请郑局长作重要指示，大家鼓掌热烈欢迎！”

　　秋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按套路发言，“我是以普通党员身份参加你们支部会议的，吕副局长作为兼职的党总支书记讲得很到位嘛。刚才大家说得都不错，特别是小宋、春根二位同志能结合自己的实际工作谈思路和打算，给我启发很大。希望大家要按照党的先进性要求，在工作中模范带头，在构建和谐国税上下功夫。”秋实结合自身学习谈了几点体会，并重复了刚才动员会所强调的工作目标与要求。

　　支部会议后，吕副局长特安排了几个支部委员和丽丽陪同郑局长吃个饭。在酒桌上吕副局长借机提议由丽丽兼任县局工会空缺了很久的**一职，得到郑局长的默认。秋实低声对吕副局长耳语，“她综合素质比较全面，各个方面我都是比较满意的。”

　　“哪个方面你更满意呢？”吕副局长一脸的坏笑，又对坐在秋实对面的丽丽打着官腔，“小宋啊，还不下桌敬酒，秋实局长有意向把你调到局里工会来当负责人呢。”

　　秋实赶忙拦住吕副局长的话头对丽丽道，“我可是没有这个权利，还是需要走组织程序的，你多与吕副局长喝几杯，他倒是乐意帮忙提拔你的。”

　　吕副局长心领神会，对丽丽讲，“按照郑局长的指示办。不急，走组织程序报县工会批准。不过你现在还是先过来敬领导的酒吧。”

　　丽丽心里小窃喜，便秋波盈盈，轻启脚步，走近他们身边甜甜一声道，“我感觉应该先应该敬郑局长一杯。”

　　“你应该先敬吕副局长，他可是管干部任免的领导哦。”秋实似是而非客套地推辞。

　　吕副局长拉了拉丽丽端着酒杯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党管干部嘛。肯定是党组书记决定说了算数的，***是核心，一句能顶一万句。”

　　丽丽用鼻子轻轻嗅了一下秋实的酒杯，乖巧地应景，“那我就另攀高枝了哦，来呀，郑局长，我先干为敬，您随意喝。”

　　秋实瞧着她雀跃般地喝下杯中之物，铆足了劲也把杯中白酒一干而尽了，豪爽地对全桌的人表示，“这是一杯没有掺水的白酒哈，我怕人家说我郑某人喝白开水欺负一个小姑娘。”

　　吕副局长拍着手掌，“郑局长为我们的先进性活动首先做出了榜样，模范带头，乐于与群众打成一片。来，大家一起为这次活动能取得实效干一杯。”

　　秋实此刻忽然想起严敏，她前些天出公差去邻省的省城，她说今天下午能回到清溪的家。

　　话说两头。严敏前几日到外地省城，约好同学戴先强来火车站见面，当时正下着瓢泼大雨。想不到他能如约而至，打着伞过来，接过严敏的行李袋，脱下一顶鸭舌帽说，你不认识我了吧？我在此等待你三四个小时了呢。他对天发誓。

　　严敏讪笑，絮叨他是忽悠大师。严敏想起他以前写信的结尾总是见字如晤，纸短情长这八个字，同学情愫一时萌生，眼神里透出欣喜之色，娇嗔他一眼，“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路上，严敏故意提起阅读王蒙的小说《青春万岁》的往事。《青春万岁》是同学戴先强1984年秋季从他所在的大学里邮寄给她的，此书6角8分钱。

　　戴先强在写给她的信件里说是自己节省了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买到这本书邮寄赠送给她的，希望她能喜欢该书，书本扉页上的那首序诗她不知吟诵过多少遍了。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

　　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

　　有那小船上的歌笑，月下校园的欢舞，

　　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

　　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

　　是转眼过去了的日子，也是充满遐想的日子，

　　纷纷的心愿迷离，像春天的雨，

　　我们有时间，有力量，有燃烧的信念，

　　我们渴望生活，渴望在天上飞。

　　是单纯的日子，也是多变的日子，

　　浩大的世界，样样叫我们好惊奇，

　　从来都兴高采烈，从来不淡漠，

　　眼泪，欢笑，深思，全是第一次。

　　所有的日子都去吧，都去吧，

　　在生活中我快乐地向前，

　　多沉重的担子我不会发软，

　　多严峻的战斗我不会丢脸；

　　有一天，擦完了枪，擦完了机器，擦完了汗，

　　我想念你们，招呼你们，

　　并且怀着骄傲，注视你们。

　　这部小说是作者及其同时代人流金岁月中最令人难忘的故事。这首序诗写满了那个时代的青年人特有的燃烧的、沸腾的激情、渴望与向往，誓言与畅想，展示了那个时代青年人特有的献身祖国、建设祖国的自豪与责任、豪情与壮志。往事如烟，青春是用来回忆的，也是用来奋斗的。

　　小说给人印象至深的,不是精心构制的故事段落,而是作者对“生活的爱”的情感的一次次喷涌。

　　严敏当时利用2个夜晚就通读完这本书，她在回信中夹了10张8分钱的邮票，算是还清戴先强购买该书的花销。

　　她还抄写了舒婷的《致橡树》给戴先强，委婉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严敏那时很崇拜舒婷，这首迥异于前人诗风的朦胧诗派的代表作，通过木棉树对橡树的告白，来否定世俗的，不平等的爱情观，呼唤自由，平等独立，风雨同舟的爱情观，喊出了爱情中男女平等，心心相印的口号，发出新时代女性独立自由与爱的宣言。

　　而此刻，清溪，傍晚时分。严敏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择菜、洗菜、切菜、剁菜，液化气炤台边麻利地、不停地转动着。她打了几次手机秋实都没有接听，那是因为与支部党员喝酒正欢、嘈杂声掩盖了秋实手机铃响声的缘故。

　　晚上10点多秋实才回到家，严敏一脸怒气，芳唇蹦出钢牙，厉声质问，“又去哪里潇洒去了？和谁喝得这么欢呢？喝花酒吧，又是与婷婷那一伙不良的摄友吧？”秋实酒壮英雄胆，乱云飞渡仍从容，岂料居然平淡地支吾了一句，“正常的交往嘛，看你大惊小怪的。嘿，你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谁不知道你在市里也常喝醉。”并矢口否认喝了花酒。

　　真邪乎了！做了贼还不心虚似的，我还真佩服你呢。严敏没好气地嘲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接着来着气发飙地把一杯水泼洒在地上。

　　秋实痴目呆瞪的，不搭理她。稍许，严敏冷静下来咂摸，抽丝剥茧梳理着秋实与婷婷最近的点点滴滴。向秋实分析指出感情有出轨的端倪，没有忽略一丝疑点。便又颐指气使，母老虎的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揪起秋实的一只耳朵，嘟嘟嚷嚷地警告他道，今后必须斩钉截铁地断绝与婷婷一切来往。又瞎扯道，婷婷被卫民抛弃是咎由自取，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今，竟然还真把主意打在我家老公身上。

　　严敏又粗言如鞭，说婷婷空有一副漂亮的外表，内心十分的肮脏。继而谩骂秋实变态，有偷窥婷婷隐私暗恋她的嫌疑，是相当低俗危险的。她鄙薄婷婷是一个离过一次婚的**。指点迷津，语气愤然下命令似的要秋实与婷婷断绝一切交往。一个巴掌拍不响嘛，让她一个人去“浪”吧，我倒想看看她屙尿到底有没有三尺高！

　　严敏在气头上，接下来便以争风吃醋的意味嘲笑婷婷早就是破罐子破摔，饥不择食的女人。规劝着秋实要给她这匹烈马套上笼头令她言听计从，说道，你现在还去怜悯她、关心她，动辄就可能会产生爱惜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必须学会刹车。否则，你前程似锦的仕途将会打水漂。最后，严敏警告秋实，如果你们不清不楚的关系被清溪妇孺皆知，你就彻底完了蛋。她叹气评论，这婷婷怎么如此不知廉耻，本来女人离异再婚后不像男人很快又能开辟另外一段恋情的，不是有怨妇之说吗，世上哪有怨男呢？只是知道有妇女的贞洁牌坊，哪里有什么男人的贞洁牌坊？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可以放弃一群男人，而有哪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舍得放弃另外一群漂亮的女色？

　　秋实常被她刻薄的呵斥、欺压成了麻木的神经，他早已习惯了。在家仰人鼻息的屈辱，唯其马首是瞻的苦不堪言，好像都理所应当，便强压怒火，象一条蔫了的瓜藤自卑地点头答应她的训示。他暗忖，她似乎把春根与婷婷早已结合一事给忘记了。

　　秋实感到无比失望，眼角莫名地留下一滴泪水。这位被背后嘲讽的尊如菩萨，污如粪土的严敏“严颠婆”确实如地税干部的议论的有对他人强烈控制欲抓狂一般的可恶可恨么？

　　他是多么地盼望严敏能象小鸟依人般的顺从温存，与之比翼齐飞。可转念回想，她是忠诚家庭的，对于爱情锱铢必较的小心眼，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口气方式方法太粗鲁。尤其是猥琐的男人，粗鲁的俚语表达一种对于自己的轻蔑、鄙视，更是让秋实受不了。好歹，我也是国税局的一局之长啊。唉，没有人理喻秋实内心的苦楚。以前那个赞美自己说的“你是蓝天，我是白云；投入白云，我是细雨，投入地爱一次，忘了我自己”的严敏是多么温情可爱呀。

　　可现实是如此巨大的反差，他徒吁奈何，心里本想应该保持男人的尊严，内心的强悍。毅然决然的离开她的念头立刻在心中扎下根来。

　　秋实走出家门，本打算约婷婷出来倒到苦水，最后还是决定约丽丽见见面，他要向这位崇拜自己的下属倾述自己家庭生活的无奈与困顿。

　　他明白一会儿丽丽可能就会出现在广场上，她刚才在酒桌上说自己喜爱跳广场舞，每天都要去广场跳上一两小时放松筋骨。

　　广场舞开始了。一群大妈们机械般地挥手、扭胯、摇摆。如稻草人似的磨磨蹭蹭，原地舞动着，了无情趣。他搓着手猴急等待她的到来。一会儿，她来了，见到秋实，说他一个大局长，日理万机的，怎么有时间跟她交谈，真是幸会。

　　白天没吊事。夜袭娘子关，美人受惊；登陆诺曼底，两线夹击。她喜爱听他刚才在酒桌上讲的那些煽情的荤段子，虽然偶尔努嘴翻白眼口是心非说庸俗、不喜欢。秋实还对她讲，这女人象鸡蛋，外白，内黄，而男人象芒果，外面黄，里面更黄。他妄想并幻觉着能拽住她的手不松开，直奔主题，猛虎下山一样啃着她这只猎物，期盼她也能欲拒还迎地半推半就迎合他的粗野与鲁莽。

　　舞池远处灌木丛中的一只猫瞪起圆眼，尖锐、幽深、炯炯有神，泛起一道湖蓝色的光芒，秋实恍惚看见它静静地躬起腰，冷不丁地忽然如一张弹弓释放力量的身影刷地一越跳，急速奔向灌木丛，随即几声“吱吱”尖叫，大约是逮住一只老鼠了。天下硕鼠众矣，这只倒霉的耗子瞬间便无处遁形栽倒在它的利爪之下。

　　而丽丽恭顺地逗弄秋实道，女人要哄，你得花时间多陪老婆，这样她才会开心，我们女人都是一样的哦。

　　秋实鄙夷不屑地说受不了严敏的攻讦，这婚姻正饱受着一地鸡毛之乱之痛。她闻听后，情绪急转直下，却犹抱琵琶半遮面，矫饰地向秋实表达对他的理解、崇拜与喜爱，并邀请他加入跳舞的行列。

　　秋实却说在一旁欣赏她的舞姿也是挺美的。她轻启小嘴柔美回应，谢谢局长的抬爱。

　　言毕，搔首摆动、婀娜多姿地在他身旁跳跃，丝丝清香入鼻，浓妆艳抹的她缓缓步入舞蹈行列摇曳着。

　　情人眼里出西施。此刻她成了秋实眼里最美的女人。秋实心心念念、魂不守舍呆在一旁，销魂荡魄、波澜兴起，真是花香袭人知骤暖啊。广场的地面似乎在倾斜中晃动、跳跃，他的心底掠过一阵眩晕的快意。他推测，只有生活在同一频率上、志趣相投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人生无穷的乐趣和愉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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