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族的诞生（其十）

　　祭火仪式之后，火极原本应迎来一个最安稳的夜。

　　火族人带着仪式后的满足感散去，孩子在火洞前学着控火，年轻的火族在岩山的风口比试，老一辈的火族则守着岩心台，听着地下火脉沉沉流淌。

　　一切都如初生文明最美的景象。

　　却偏偏在这一夜——

　　火极的天，动了。

　　**

　　起初只是极微弱的一阵震。

　　像是天地深处某条被遗忘的弦突然被拨动，不带声响，却让空气微颤。

　　岩炎君最先察觉。

　　他刚踏下台阶，脚下岩脉忽然轻轻一跳，像是某种心跳与火心产生了共振。

　　他抬头。

　　火极的天空深红如常，但在最深处，有一道极细极亮的光纹突然出现——闪得太快，快到像是天不小心裂了一线。

　　岩炎君心脏猛地一紧。

　　那不是天裂，

　　那是……

　　天照亮了某个即将降临的存在。

　　他轻声道：“火心……在回应。”

　　**

　　岩瑶后此刻正坐在岩心台边缘，指尖轻触火心的外层纹路。

　　火心跳得比平日更沉，每一次跳动都略微带着音偏——仿佛古琴弦上凭空多了半分压迫。

　　忽然——

　　她指尖下的火心外壳出现了一道极细、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纹。

　　岩瑶后霎时抬手，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道外层火纹的变化。

　　火心不可能破。

　　火心是火族的魂。

　　族未乱，火心不会裂。

　　可火心……确实裂了。

　　那裂纹轻得像风中的灰，却真实地躺在火心之上。

　　岩瑶后抬头望向天边那道光纹，心口第一次升起一种神族少有的——不安。

　　她轻声道：“要降生了……”

　　岩炎君此时已经踏回岩心台，听见她的话，目光深处的震动反而被他压了下去：

　　“是她。”

　　他不是在推测，像是在确认。

　　岩瑶后沉静道：“火心为何会因她的将至而裂？”岩炎君缓缓闭上眼，仿佛在黑暗中听见火心跳动的规律。良久，他低声道：

　　“不是火心裂。是——她的光太盛，火心……承不住。”

　　岩瑶后心中猛地一颤。

　　火心承不住一个尚未出生的火神？

　　那她将来，会亮到什么程度？

　　神族不怕亮，但亮得过头——天道也不会允许。

　　她轻声道：“光太盛……就必有影。”

　　岩炎君睁眼，目光沉沉：“影已动。”

　　**

　　与此同时，混沌深处。

　　影胎以极其艰难的姿态缓缓靠近混沌与世界的边界。

　　那边界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膜，阻隔着明暗、冷热、生死。

　　影胎胸口的光被火心牵得一阵阵发狂，每跳一次，影胎的形就痛裂一次。

　　它不明白为什么这夜比以往任何一日都难熬，也不明白为什么火心的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呼唤它。

　　影胎胸口亮光骤然跳了一下，它忍不住伸出影棘——触碰那层膜。

　　低低的“嗡”声在混沌深处炸开。

　　那一声轻得像溺水者最后一口气，却在火极的天空中掀起一阵极微的震动——

　　仿佛世界的暗面和明面第一次在同一夜呼吸。

　　影胎被震得影体炸开一瞬，黑雾狂乱地四散，又被它迅速聚回。

　　它痛得浑身颤抖，

　　但……

　　它第一次看到膜的另一侧——

　　一线光。

　　不是火极的光，而是更为澄亮、纯净、甚至……温暖的光。

　　那不是火神族的族光，那是——

　　生命即将降临的光。

　　影胎胸口亮光猛然跳得极快，像是被那光一刀剜开。

　　它不知道那是谁，却知道那光与自己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关系。

　　它本能地伸出影棘，想再触碰一次。

　　可就在它指尖将触到那层膜的瞬间——

　　天道

　　忽然

　　低声

　　落下一句

　　轻得几乎融在风里的

　　判词：

　　“影，不可越界。”

　　影胎被震得整个影体狂烈散开，胸口亮光一瞬暗下，然后又以更猛烈的痛跳了回来。

　　它痛得卷缩成一团，却仍在一点点——

　　往光的方向

　　靠。

　　它不知道为什么。

　　它只知道：那里的“光”……是它缺的那一部分。

　　它必须靠近。

　　不然就会死。

　　**

　　火极之上。

　　岩炎君与岩瑶后同时抬头，看向天穹最深最亮的那道光纹。

　　那光纹在天边轻轻一颤，像是某个生命在轻轻敲开世界的大门。

　　岩瑶后喃喃道：

　　“火族……要迎来它史上前所未有的光。”

　　岩炎君缓缓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稳：

　　“而每一缕光……都必带着影。”

　　火心的裂纹在此刻轻轻亮了一瞬，像是胎心跳动。

　　混沌深处，影胎胸口的光在同一刻跳得几乎要破裂。

　　火极之光要降生。

　　混沌之影要苏醒。

　　光与影的命运正在同一夜向彼此伸出最初的手。

　　三界从此起，不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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