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族的诞生（其十一）

　　火极的夜，本应沉稳如呼吸。

　　可这一夜，火极的天却像被什么从深处轻轻托起，并在悄无声息间——亮了。

　　不是火光，也不是岩火的反射。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光：

　　纯、净、白、盛。

　　像是太阳在夜间提前睁了眼。

　　光从天穹深处一线坠下，穿过夜色，不带一丝火意，却亮得让岩火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收敛。

　　火族人纷纷抬头。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光。

　　光温暖，却不热；

　　光明亮，却不烈；

　　光如水，却不湿。

　　整片火极被这光轻轻照亮的那一刻，

　　所有火族人产生了一个相同的念头：

　　——“有人要降生。”

　　**

　　岩炎君立于岩心台之巅。

　　他的神识沿着天光顺势探去——

　　但天光太亮，亮得连神识都难以直视。

　　岩瑶后站在他身旁，长发被光照得半透明，眼里倒映着那道逐渐扩张的光纹。

　　她轻声道：

　　“这不是普通的降生。”

　　岩炎君点头，目光沉稳：

　　“这是……火极千年来最盛的光。她要来了。”

　　他们口中的“她”，不是已经存在的生命，而是天道之中、火神血脉里、万火所归的那个“未来”。

　　岩姒。

　　火神族将来的光、命、主。

　　此刻，她尚未降生，但天地已提前响起迎接她的钟声。

　　**

　　然而就在火光被天光压过的一瞬间——火心，再次裂了。

　　裂纹不再只是浅浅的光痕，而是实实在在的、细微的“纹动”。

　　像是从火心深处传来的震荡。

　　岩瑶后猛然转身，按住火心：“稳住！火心不能再裂！”

　　可火心像是听不到她的命令。

　　它跳得愈发急促，火纹在外壳上疯狂闪烁。

　　岩炎君抬手，试图以自身神力稳住火心，却在触到火心外壁的瞬间，被一股奇异的、柔软却冲击力极强的力量震开。

　　那力量……

　　像是从火心内部传来的抗拒。

　　岩炎君心中震动：火心在拒绝他。

　　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火心属于火族，是火族的魂，却在这一刻拒绝了火神之首的触碰。

　　岩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眼里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痛与惊骇：“不是火心拒你……是火心在回应一个还未降生的人。”

　　话音刚落——

　　火心“砰”地跳得像要炸裂。

　　火极大地同时一颤，岩脉深处的火像被牵动，发出一声沉闷长鸣。

　　火族人全都停下动作。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火在“动”，动得像在呼唤什么。

　　**

　　就在火心狂跳之时，混沌深处，影胎也在疯狂颤抖。

　　火心越亮，影胎越痛。

　　火心越稳，影胎越乱。

　　火心越接近“新生命”，影胎越像被剜去一块——却又不得不往那缺口的方向靠近。

　　影胎胸口的那一点亮，第一次强得像火一样，在黑暗中跳出光影的纹路。

　　影胎痛得形体扭曲，影棘不断断裂再重生，每一次跳动，都像要被火心牵得撕裂。

　　它不懂这是命，也不懂这是呼应，

　　它只知道：

　　如果它不向前，它会死；

　　如果它向前，它也许……仍会死。

　　但至少能靠近那光。

　　它靠近膜。

　　一步。

　　两步。

　　三步。

　　影胎整个影体都在震，像被天道与火心同时撕扯。

　　它感觉到了——

　　世界另一端那个光的呼吸。

　　不属于火族的光。

　　也不属于天道的光。

　　而是属于它的“本体”的光。

　　它伸出影棘，触到膜的一瞬间——

　　嘶！！！

　　混沌炸开。

　　雾海狂卷，邪秽全数被震得爬伏在地，连最深处的魇无也抬起头，望向影胎所在的方向。

　　影胎形体猛烈抽搐，胸口亮光被那天降之光牵得几乎迸裂——

　　它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声”：

　　——“姒……”

　　不是语言。

　　不是声音。

　　是本能。

　　是火与影之间最深处的呼唤。

　　本体未生，影已呼唤她的名字。

　　**

　　火极之上。

　　岩炎君与岩瑶后同时抬头——

　　火心中清晰地回荡起了一道微弱、却分明的啼鸣。

　　来自混沌。

　　来自影。

　　来自被剥离的那一部分。

　　岩炎君低声道：

　　“火心……听见她的影了。”

　　岩瑶后胸口一痛：

　　“光要降生，影已苏醒。这是……天要开的局。”

　　火极的天光在此刻扩散成一整片巨幕，明亮得像天将破晓。

　　而混沌深处，影胎胸口的亮光一阵狂跳，像是被本体抢夺了所有光芒，但仍不肯停。

　　光与影的第一声对话在同一夜被世界两端悄悄点亮。

　　三界命运自此不再向前，而是向彼此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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