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死路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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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极细微的铜哨声,如同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死寂,精准地扎入沈知远的耳中。他脸色骤变,猛地抬手止住众人,侧耳细听,目光死死锁定在林晚昭脚下那片平平无奇的青石板上。
“下面……是空的!”
无需他多言,林晚昭掌中的魂灯光芒已然流转,幽光如水,缓缓渗入石板。
她俯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魂灯的微光仿佛有了生命,沿着砖石的缝隙游走,勾勒出一道几乎与尘埃融为一体的暗门轮廓。
“是密道。”林晚昭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她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凸起,用力按下,只听得一阵沉闷的机括摩擦声,整块青石板竟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霉腐与陈年血腥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密道之内,幽深曲折,岔路多如蛛网,仿佛巨兽的食道。
林晚昭手持魂灯走在最前,那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是他们唯一的指引。
光芒所及之处,墙壁上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遍布砖石,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浸入其中,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临死前的绝望。
突然,红绡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林晚昭循声望去,魂灯的光芒照亮了一片字迹。
那字是用指甲蘸着血肉硬生生刻在砖上的,字迹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左三右一……莫信灯……”
“是当年被灭口的河工!”沈知远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留下了线索。”
“莫信灯……”林晚昭看着自己手中的魂灯,眸光微凝。
这警告显然是针对密道中的机关陷阱,而非她这盏能洞悉执念的魂灯。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掌心贴上那片血字,魂灯光芒大盛。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一个垂死的河工在黑暗中拼命向前爬,身后是手持利刃的追兵,前方主道尽头,寒光闪闪的弩箭早已对准了入口。
那名河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所有力气留下了这最后的警示。
“主道有埋伏。”林晚昭睁开眼,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我们走侧渠。”
众人立刻转向,踏入一条更为狭窄潮湿的侧渠。
这里的水没过脚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没走多远,前路便被一道厚重的精铁栅栏彻底封死。
栅栏中央,一个复杂的铜锁闪着幽光,锁孔并非寻常模样,而是需要两把形状特异的钥匙同时插入才能开启。
沈知远上前仔细查看,眉头紧锁:“是子母连心锁,需双钥同启,缺一不可。强行破坏,只会触发两侧的陷阱。”
众人陷入了绝望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贺九突然走上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朴的铜钥匙,看了一眼那锁孔,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将那把铜钥匙抵在墙壁的凸起上,用尽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钥匙应声而断。
他将断掉的半截钥匙稳稳插入其中一个锁孔,然后看向林晚昭,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另一半钥匙,在义渡的闸底——那里,才是生门。”
希望重燃,众人精神一振,继续沿着另一条岔路前行。
然而,行至中段,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得燥热起来,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发粘,渗出黑色的油腻液体。
“小心!”红绡嗅觉敏锐,她猛地拽住林晚昭的衣袖,将她向后拉了一步,同时指向墙壁上一道不起眼的缝隙,“是火油!墙壁里有暗管!”
林晚昭立刻举起魂灯,幽光照亮了那段冰冷的铁管。
在锈迹斑斑的管壁上,她再次看到了一行细小的刻痕:“子时三刻,火引自燃。”
时间,不多了!
“快退!”林晚昭厉声下令。
然而,她自己却没有动,反而割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那冰冷的管壁上。
魂灯的光芒瞬间变得赤红如血,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那是裴昭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残忍:“若有人闯入,不必留活口。引火焚道,让他们尸骨无存。”
“呵……”林晚昭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在死寂的密道中显得格外刺骨,“他要我们死,我们偏要——活出一条路来!”
话音未落,贺九突然从她身后猛地发力,一把将她推进旁边一间不起眼的暗室!
林晚昭猝不及防,踉跄着跌了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贺九已经反手将沉重的石门重重合上,门外传来机括落锁的巨响。
“贺九!你做什么!”林晚昭捶门嘶喊,声音因愤怒与惊恐而颤抖。
“我引火走另一条岔道,能为你们争取时间!”贺九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左转走到尽头有闸轮——它能关上主渠,拦住大水!”
不等林晚昭回应,门外便传来火折被点燃的“嗤啦”声。
随即,贺九用尽全身力气的高喊响彻密道:“左转尽头!记住!”
下一刻,轰然巨响震彻地底!
狂暴的烈焰瞬间吞噬了一切,灼热的气浪透过门缝冲击进来,整条岔道在剧烈的爆炸中轰然塌陷,火光冲天,将石门的缝隙映得一片血红。
“贺九——!”林晚昭疯了一样捶打着石门,指甲崩裂,鲜血淋漓。
就在她悲痛欲绝之时,一小片东西从门下的缝隙被塞了进来。
那是在烈焰中被烧得焦黑卷曲的半块铜钥匙,旁边还有一张被燎得只剩一角的纸条,上面是贺九潦草的字迹:“我欠的命,还了。生门,在你手。”
林晚昭死死攥着那半块尚有余温的铜钥和纸条,泪水决堤而下。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贺九用命换来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她强忍着滔天的悲痛,抹去眼泪,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走!去闸底!”
一行人循着贺九最后的指引,在迷宫般的密道中狂奔。
终于,在密道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间巨大的石室——义渡闸底的机房。
沈知远用贺九留下的半截钥匙配合自己的推演,迅速破开了门锁。
然而,冲入机房的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机房中央,巨大的闸门绞盘旁,堆放着数箱黑火药,一根长长的引信已经点燃,正“滋滋”地冒着火花,飞快地向雷箱烧去。
看那长度,最多只剩下半刻钟!
“来不及了!”有人绝望地喊道。
林晚昭却一个箭步冲到巨大的闸轮前,将魂灯猛地按在冰冷的铁轮之上。
灯光大盛,一个苍老疲惫的工头执念涌入她脑海:“……右旋三圈,锁芯自闭……这是最后一道保险……”
“右旋三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抓住巨大的轮把,拼命转动。
那闸轮重逾千斤,每一次转动都让她全身的骨骼都在哀鸣。
第一圈,手臂肌肉撕裂般疼痛。
第二圈,口中涌上血腥味。
连接闸门的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巨大的闸门缓缓闭合了七分。
眼看引信的火花距离雷箱已不足一寸,林晚昭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却再也无法转动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知远怒吼一声,从旁合身撞在轮把上。
两人合力,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咔——”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锁死声,闸心终于彻底闭合。
几乎在同一瞬间,引信的火花烧到了尽头,在距离雷箱不到一指的地方,无力地熄灭了。
闸门外,林守仁率领的私兵终于赶到,迅速控制了局势,护着众人撤离。
林晚昭浑身脱力,瘫坐在冰冷的泥地里,魂灯的光芒也因她心力交瘁而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仅余一盏如豆残焰。
她大口喘着气,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无数亡魂凄厉的齐呼:“快开闸!快开闸!下游的百姓要被淹了!”
她猛然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炸堤是假,报汛才是真!
他们费尽心机引诱我们来此,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亲手关上这道能分流洪峰的义渡闸门!
一旦闸门关闭,失控的洪水便会改道,直冲下游毫无防备的五县!
好一个恶毒的连环计!
林晚昭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她一把夺过怀中贺九留下的那枚铜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吹响了三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
哨音穿透雨幕,传向远方。
寂静了数十年的钟楼之上,那口被世人遗忘的哑钟,竟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沿着九曲长堤,一座又一座警汛钟被依次敲响,雄浑的钟声连成一片,响彻云霄!
暴雨倾盆,被钟声惊醒的沿岸百姓,纷纷从梦中奔出,开始向高处逃离。
林晚昭被沈知远扶上马背,她立于高处,望着那滔天洪水果然因闸门关闭而改道,沿着另一条河道向下游奔涌而去,但沿途的百姓已在钟声的警示下开始撤离。
她泪流满面,不知是为那些得以生还的百姓,还是为那个用生命敲响警钟的男人。
她回过头,望向那片已成废墟的密道入口,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贺九,你听见了吗?这钟声,才是真正的生门。”
而在数百里外的裴府深处,灯火通明。
裴昭听着密探的汇报,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一块上好暖玉。
玉粉从他指缝簌簌落下,他眼中没有丝毫气急败坏,只有淬了冰的杀意。
“林晚昭……你以为你赢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春汛,才刚刚开始。”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宽大的袖袍滑落,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银色乌鸦的令牌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他屈指一弹,那枚银鸦令便落入了面前的火盆之中。
火焰舔舐着令牌,那银色的乌鸦仿佛活了过来。
也就在令牌被火焰吞噬的同一刻,汴河岸边,那片被炸毁的密道废墟最深处,黑暗与死寂的尽头,一双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灵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巨大眼瞳,缓缓地,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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