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关

　　夜幕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将北疆的苍凉大地彻底笼罩。星子稀疏，一弯残月悬于天际，投下清冷微弱的光辉，勉强勾勒出铁壁关那巨大而森然的轮廓。

　　关墙高达十余丈，以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在夜色中如同一条匍匐的钢铁巨兽。墙头火把林立，巡逻兵士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被拉长，如同移动的剪影，甲胄摩擦声与规律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沈默一行人潜伏在距离关隘约三里外的一处风蚀岩群中。马匹被拴在岩石深处，口中衔枚，以防发出声响。殷破军和陈五被安置在相对舒适的背风处，赵铁柱和王栓一左一右，如同石雕般警惕地守护着。

　　沈默独立于一块最高的岩石之上，夜风吹动他牧民袍服的衣角，猎猎作响。他双眸微闭，暗银色的星辉在眼底深处缓缓流转，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潮水，向着铁壁关的方向蔓延开去。

　　在他的“感知”中，铁壁关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城墙和火光，而是化为了无数能量与信息的集合体。守军士兵们带着疲惫与警惕的生命气息，如同点点萤火；关墙本身厚重沉凝的土石之力，如同坚实的壁垒；而在关内某处，几团阴冷、晦暗、带着强烈侵蚀意味的能量源，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格外醒目——那便是影楼的高手，尤其是其中一团，气息凝练如铁，带着金属般的锋锐与死寂，应该就是那位“铁面判官”。

　　此外，他还“看”到了关墙上能量流转相对薄弱的几个节点，那是阵法运转的间隙，也是守军视线交替的死角。

　　子时将至，正是人一天中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沈默睁开双眼，眸中星辉内敛，对身后的赵铁柱和王栓低声道：“时机到了。你们在此等候，无论发生何事，不得妄动。我会回来接应你们。”

　　“先生，您一个人……”王栓有些担忧。

　　“人多了反而不便。”沈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照顾好他们。”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滑下岩石，向着铁壁关疾掠而去。他的脚步落在沙石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身体失去了重量，又仿佛与脚下的土地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靠近关墙一里范围，巡逻的哨骑明显增多。沈默并未停顿，心念微动，周身的空间仿佛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光线在他身边发生了奇异的扭曲。若有人此刻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只会觉得那片夜色似乎比别处更浓重一些，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这正是他以星轨尘光引动光线规则，达成的视觉欺骗。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巡逻队的间隙中穿梭，迅速逼近关墙脚下。

　　关墙高耸，表面光滑，几乎没有可供攀援之处。但沈默并未选择攀爬。他沿着墙根阴影疾行，寻找着感知中的那个能量薄弱节点。

　　很快，他停在了一处看似与别处无异的墙根下。这里正是关墙防御阵法的一个微小疏漏之处，能量流转至此会有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刹那停滞。

　　沈默伸出手指，指尖暗银色星辉凝聚，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轻轻点在那处墙面上。星辉无声无息地渗入青石，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更高效的方式，暂时“安抚”并“引导”了此处阵法能量的流转，使其在那个刹那的停滞被稍稍延长。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沈默身形如电，竟如同没有实体般，直接穿透了那层被暂时“软化”的阵法屏障与墙体，没入了关墙之内！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引发任何阵法警报，甚至连墙头巡逻士兵都未曾察觉到脚下丝毫异常。

　　关墙之内，是铁壁关的瓮城和部分营地区域，此刻同样戒备森严，但比起外墙，内部的巡逻密度稍缓。

　　沈默隐匿在阴影中，感知牢牢锁定着关内那几团阴冷的影楼能量源，尤其是“铁面判官”所在的位置。他必须避开他们的直接探查区域。

　　他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在营房、仓库的阴影间穿梭，动作迅捷而精准。偶尔有巡逻队迎面走来，他只需心念微动，周身光线扭曲，便能与阴影彻底融为一体，待队伍过后再继续前行。

　　他的目标，是关隘的北门。只要穿过北门，便是通往北玄州的广阔天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北门区域时，心中警兆突生！

　　一股冰冷、锐利如同刀锋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猛地从关内核心区域扫过！这股精神力强大而凝练，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意味，正是源自那位“铁面判官”！

　　他发现了什么？还是例行探查？

　　沈默瞬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星轨尘光的流转都几乎停滞，整个人仿佛化作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截枯木。那冰冷的精神力扫过他所在的区域，微微停顿了刹那。

　　沈默能感觉到，那股精神力如同实质般在他周身徘徊，带着审视与疑惑。显然，对方察觉到了某种不协调，却无法立刻锁定他的具体位置。

　　不能停留！

　　沈默当机立断，不再刻意完全隐匿，而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模糊的青烟，直扑近在咫尺的北门！

　　“什么人？！”

　　他速度一快，终究引起了附近哨塔上士兵的注意！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与此同时，关内核心区域，那股冰冷的精神力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瞬间锁定了沈默疾驰的身影！

　　“敌袭！拦住他！”

　　警钟声“当当当”地敲响！整个北门区域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火把亮起，兵士从营房中涌出，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默眼中寒光一闪，知道行踪已暴露。他不再犹豫，体内暗银色星辉轰然爆发！

　　“止步！”

　　他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对着前方涌来的士兵，以及那缓缓开始闭合的沉重北门，发出一声低沉的断喝！

　　声音中蕴含着奇异的秩序之力，仿佛言出法随！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士兵，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迎面推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那正在闭合的北门，也在那股力量的影响下，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闭合的速度骤然减缓！

　　趁此机会，沈默身形如电，从那些僵直的士兵缝隙中一掠而过，在城门即将彻底关闭的前一刹那，如同鬼魅般闪出了铁壁关！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关内传来“铁面判官”那金属摩擦般冰冷的怒吼。

　　然而，当大批士兵和影楼高手冲出北门时，门外只有茫茫夜色和呼啸的北风，哪里还有沈默的踪影？他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彻底消失在了北疆的黑暗之中。

　　沈默并未远遁，而是凭借着对空间的微妙感知和远超常人的速度，绕了一个大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赵铁柱和王栓潜伏的风蚀岩群。

　　“先生！”见到沈默安然返回，两人都松了口气。

　　“追兵已被引出，短时间内注意力都会放在关外搜索。”沈默快速说道，“我们立刻从原路返回，穿过刚才我打开的‘通道’，直接过瓮城，出北门！”

　　赵铁柱和王栓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立刻抬起担架，牵着马匹，跟着沈默再次向着铁壁关潜行。

　　这一次，由于大部分守军和影楼高手的注意力都被引向了关外，关内的防御反而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沈默轻车熟路地找到那处能量节点，再次以星辉暂时“软化”阵法，带着众人如同穿过水幕般，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关墙，进入瓮城，继而趁着北门守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混乱，迅速穿过城门，真正踏入了北疆的腹地！

　　直到远离铁壁关十余里，回首望去，那座雄关依旧灯火通明，喧嚣不已，却已与他们无关。

　　“成功了……我们真的过来了！”王栓看着身后，犹自难以置信。

　　赵铁柱也是一脸激动。

　　沈默望着北方那更加深邃的夜空，感受着怀中那枚得自星椋的、此刻正微微发热指向北玄州方向的奇异石符，沉声道：“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还在北玄州。”

　　夜过关隘，有惊无险。

　　北玄风云的画卷，自此真正展开。而沈默与影楼、与那神秘“钥匙”和“祭坛”的博弈，也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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