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星火微光

　　车队在死寂的平原上开了好几天，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被辐射尘染成灰黄色的枯草，还有裂得跟老人皱纹似的土地。天空永远是那副阴沉压抑的德行，连风刮过来，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衰败味儿，闻着让人心里发堵。

　　希望这东西，就跟沙漠里的水滴似的，在日复一日的寻找和失望里，快蒸发没了。吴邪和解雨臣把从“灯塔”和沉寂盆地带出来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那些关于灵魂和能量融合的记载，碎得跟拼不上的拼图似的，说得模棱两可，更像瞎琢磨的道理，根本没法落地。

　　压抑的气氛裹着每个人。王胖子和黑瞎子出去搜寻时，话越来越少，带回来的物资也一天比一天少——这片地方，好像被生命彻底遗弃了。连李莎脸上那股军人的坚毅，也蒙上了一层掩不住的疲惫，眼底全是红血丝。

　　只有张起灵，还保持着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平静。他就像一台精密又不知累的机器，每天重复着调息疗伤、守在林曦身边，还有没人察觉的、对着西方天际无声的呼唤。他就杵在那儿，本身就是个活符号，不断提醒着所有人眼前的残酷现实。

　　这天下午，一直负责监测环境能量波动的“火种”团队里，一个年轻技术员突然惊呼起来：“不对劲……这里的背景辐射读数……在慢慢下降！”

　　一开始没人太当回事，末世的环境本来就怪得很，变来变去是常事。可连续监测了好几个小时，数据都显示，越往前走，空气里的辐射尘浓度和混乱能量背景值，确实在以微弱但持续的趋势往下掉。

　　“不是自然消散的。”解雨臣盯着屏幕上的曲线，眉头拧得紧紧的，“更像是有什么力量在……‘过滤’或者‘净化’这片地方。”

　　这个发现，让死气沉沉的车队总算泛起了一丝微澜。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绝地，出现这么反常的情况，背后肯定有原因。

　　车队接着往前开，周围的景象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灰黄色的枯草中间，冒出了些零星的、长得歪歪扭扭的墨绿色低矮灌木——虽然颜色看着不正常，但至少是活的。龟裂的土地依旧贫瘠，可偶尔能看到一些耐辐射的苔藓，绿油油的，透着点生气。

　　空气里那股让人作呕的衰败味儿，好像也淡了不少。

　　“你们看那边！”负责了望的王胖子突然指着右前方大喊，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相信的激动。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片规规矩矩的房子——不像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更像个村落或者聚居地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那片房子上空，好像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跟昏暗天色融在一起的淡金色光晕。要不是这会儿环境背景变得干净了些，这微弱的光根本看不出来。

　　“能量屏障？”李莎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么大的规模……是幸存者据点？”

　　在这么靠内陆、资源匮乏到极点的地方，竟然有能维持能量屏障的聚居地？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车队立刻提高警惕，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聚居地靠近。

　　越往前走，那种被“净化”的感觉就越明显。空气里的辐射尘几乎降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混乱的能量波动也平稳了不少。甚至能看到一些被精心开垦过的田地，上面种着些形态奇特的作物，看着像是经过改良的，能在这种环境里生长。

　　聚居地的模样越来越清晰。那确实是个规模不小的聚居地，房子大多是用夯土、石头和回收的金属材料盖的，风格粗犷又实用。外围立着简陋但看着挺坚固的木石围墙，墙头上还能看到来回走动的人影，像是在巡逻。

　　最扎眼的是，聚居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用白色石材垒起来的、类似金字塔的阶梯状建筑。顶端好像放着什么东西，那层罩着整个聚居地的淡金色光晕，就是从这儿散出来的。

　　“他们没打算攻击我们。”黑瞎子用望远镜观察着围墙上的守卫，语气平静，“但戒备得挺严。”

　　车队在距离聚居地一公里外停了下来，大家犹豫着该怎么接触——既怕是敌人，又舍不得这难得的“干净”地方和可能的希望。

　　就在这时，聚居地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小队人走了出来。他们穿着粗布和兽皮缝的衣服，手里拿着各种简陋但磨得锃亮的武器，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腰弯得快成直角的老者，拄着一根木质手杖。老者脸上布满皱纹，跟老树皮似的，可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他远远地望向车队，目光好像穿透了车辆，直接落在了被严密守护的那辆越野车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车里林曦的躯壳，还有守在旁边的张起灵身上。

　　老者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然后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朝着车队走来。

　　这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张起灵不知啥时候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队最前面，冷冰冰地看着那独自走来的老者，没半点要迎上去的意思。

　　老者走到距离张起灵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去看张起灵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反而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听什么看不见的声音。然后，他对着张起灵，或者说对着他身后的方向，缓缓开口，说的是一种古老又晦涩的语言。

　　那语言不是现在世上任何一种语种，音调古怪，还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听得人云里雾里。

　　吴邪和解雨臣完全听不懂，但张起灵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听懂了几个零散的词汇！那是他在张家最古老的秘卷里，见过的只言片语！是和远古文明相关的祭祀语言！

　　老者的话还在继续，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好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被选中的守护者……灵魂羁绊……星辰的指引……未曾熄灭的火种……”

　　当他说到“火种”一词时，用的正是那种古老语言里，特指“文明传承之源”的词汇——和“灯塔”的代号意义，一模一样！

　　老者最后抬起枯瘦的手指，先指了指聚居地中央那座白色的阶梯建筑，又指了指天空某个特定的方位——那个方向，赫然和星图上某个标记着特殊符号、他们还没探明的节点位置，隐隐重合！

　　“他在说啥啊？”王胖子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去问问。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老者，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看穿，仿佛在判断对方是敌是友，话里是真还是假。

　　老者说完，对着张起灵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拄着手杖，一步步蹒跚地走回了聚居地。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自始至终，他没表现出任何敌意，也没提任何要求，就留下了一段没人能完全听懂的古语，和一个神秘的指引。

　　车队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又震惊又疑惑。

　　这个与世隔绝的聚居地，这个能听懂远古语言的老者，那座散发着净化屏障的白色建筑……到底藏着啥秘密？

　　张起灵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主动投向了吴邪和解雨臣手里那些关于远古文明的资料，最后，落在了星图上那个被老者指出的符号上。

　　他那冰封的眼眸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星火微光，在那片沉寂的黑暗里，悄悄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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