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摊前的银发少女

　　经历了跳舞木偶和盗贼事件后，苏辰父女在青石城的普通人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层神秘而不可招惹的面纱。连带着，黑蛇帮的人再路过玩具摊时，都会自觉地绕道走，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苏辰乐得清静，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地出摊，享受着陪伴女儿的平凡时光。苏琳则完全不受影响，依旧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开心果，很快和集市上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甚至学会了几个简单的本地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集市上人来人往。一个特殊的身影出现在了玩具摊前，引起了苏辰的注意。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裙，却难以掩饰其下窈窕的身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如同月光织就的柔顺银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剔透。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灵，一双浅紫色的眼眸如同浸在水中的紫水晶，清澈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忧郁。

　　她站在摊位前，目光被那些新奇有趣的玩具所吸引，尤其是在那个安静摆放的跳舞木偶上停留了许久，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爱和……一丝羡慕。但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破旧的钱袋，眼神很快黯淡下去，轻轻咬了咬下唇，转身就欲离开。

　　“大姐姐！”苏琳清脆的声音叫住了她。

　　银发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苏琳拿起一个她自己非常喜欢的、用彩色碎布和棉花缝制的笑脸娃娃，跑到少女面前，踮起脚递给她：“这个送给你！你看，它在对你笑呢！”

　　那娃娃缝制得不算特别精致，但笑容憨态可掬，充满了温暖的童真。

　　少女愣住了，看着苏琳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又看看那个可爱的布娃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毫无缘由的善意。

　　苏辰也走了过来，温和地看着少女：“孩子喜欢，就收下吧。不值几个钱。”

　　少女看着苏辰，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布娃娃，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她低声说，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沙哑：“谢……谢谢你们。我叫……艾莉丝。”

　　“我叫苏琳！这是我爸爸苏辰！”小琳琳热情地自我介绍，“艾莉丝姐姐，你的头发真漂亮，像月亮一样！”

　　艾莉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银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在这片大陆上，拥有异色头发和瞳色的人，有时会被视为异类，甚至与某些古老传说或禁忌血脉联系在一起，常常遭受歧视和排挤。苏琳天真无邪的赞美，让她心头微微一暖。

　　“谢谢你，琳琳。”艾莉丝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确实是一个笑容。

　　苏辰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女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以及她身上那股与贫寒衣着不符的独特气质。他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说：“以后常来玩，琳琳很喜欢你。”

　　艾莉丝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后，抱着那个小小的布娃娃，匆匆离开了。

　　从那天起，艾莉丝偶尔会出现在玩具摊附近。她并不总是靠近，有时只是远远地看着苏琳和孩子们玩耍，看着摊位上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玩具，浅紫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向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只有当苏琳主动跑过去拉她时，她才会略显拘谨地走到摊位前。

　　苏琳很喜欢这个漂亮的银发姐姐，总是“艾莉丝姐姐”长，“艾莉丝姐姐”短地叫着，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给她玩，还会把爸爸给她准备的零食分给艾莉丝。

　　苏辰则默许了女儿的交友，有时还会在艾莉丝来时，顺手递给她一个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肉饼，或者一碗清甜的果露。起初艾莉丝还会推辞，但在苏辰温和而不容拒绝的目光和苏琳的软磨硬泡下，也渐渐接受了这份善意。

　　通过短暂的交谈，苏辰了解到，艾莉丝似乎独自居住在城市边缘的贫民区，靠做一些缝补、清洗之类的零工勉强维持生计，身世似乎颇为坎坷。但她很坚强，从不抱怨，也从未开口寻求过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这天下午，艾莉丝又来了一会儿，陪着苏琳玩了一会儿翻花绳。临走时，她犹豫了一下，从随身携带的、打满补丁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最普通的野花精心编织成的花环，递给苏琳。

　　“送……送给你，琳琳。”她的脸颊有些微红，似乎不太习惯表达情感。

　　那花环编得极为精巧，色彩搭配和谐，可见少女的心灵手巧。

　　“哇！好漂亮！”苏琳惊喜地接过来，立刻戴在头上，跑到苏辰面前炫耀，“爸爸你看！艾莉丝姐姐给我编的花环！我好看吗？”

　　“好看，我们琳琳最好看了。”苏辰笑着点头，然后看向艾莉丝，真诚地说：“谢谢你的礼物，艾莉丝。很漂亮。”

　　艾莉丝的脸更红了些，低声说了句“不用谢”，便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快步离开了。但苏辰能看到，她转身时，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然而，平静的日子似乎总会被打破。

　　几天后，艾莉丝有好几天没有出现。苏琳有些失落，天天念叨着艾莉丝姐姐。

　　直到有一天，一个经常在集市上游荡、消息灵通的小乞丐跑到玩具摊前，神秘兮兮地对苏辰说：“苏老板，您认识那个银头发的小姑娘吗？我听说她惹上麻烦了！”

　　苏辰眉头微蹙，放下手中正在打磨的木料：“什么麻烦？”

　　“好像是‘毒蝎’佣兵团的人！”小乞丐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惧意，“那些人可不是好东西！听说他们在找那个银头发姑娘的麻烦，好像……好像跟她那个躺在床上的奶奶有关，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是被盯上了！”

　　毒蝎佣兵团？苏辰对这名字有点印象，是青石城里名声颇臭的一个佣兵团体，欺行霸市，手段狠辣，连城主府都有些头疼。

　　苏辰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却仿佛有了一丝极淡的涟漪。他摸了摸身边有些不安的女儿的头，轻声说：“琳琳别担心，爸爸去看看。”

　　他站起身，对那小乞丐说：“带路。”

　　小乞丐被苏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连忙点头：“好……好的，苏老板，您跟我来！”

　　苏辰交代旁边相熟的摊主帮忙照看一下苏琳，便跟着小乞丐，朝着城市边缘那片混乱肮脏的贫民区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从容，但熟悉他的人（如果存在的话）会知道，当这位无敌的父亲为了他在意的人（哪怕是女儿刚认识的朋友）而动身时，某些人的麻烦，就要大了。

　　青石城的天空，不知何时，似乎悄然凝聚了一丝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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