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薄片、黑盒

　　“风暴将至！”张道一低声重复酒保转述的话。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黑色薄片，还有那个沉甸甸的金属扁盒。

　　夜游神在引导他。

　　为什么？这个独来独往、段位高得吓人的收集者，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个相对普通的人、只是侥幸成了个碎片世界锚点的新人留线索？

　　善意？陷阱？还是某种投资？

　　张道一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处。在规则副本里混久了，你最先学会的就是怀疑一切，尤其是那些主动递到面前的东西。

　　但另一方面，夜游神如果想对他不利，在幽冥镇里有的是机会。那家伙的实力，张道一虽然只窥见冰山一角，但也能感觉到差距。真要动手，他估计撑不过三招。

　　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夜游神需要他去做某件事，或者去某个地方。而这件事或这个地方，对夜游神自己也有价值，但又因为某些限制，夜游神不能或不想亲自去。

　　“工具人么？”张道一扯了扯嘴角。

　　他倒不反感当工具人。在弄清楚游戏规则之前，能被人利用，至少证明你有被利用的价值。怕的是连当工具的资格都没有，那就真的只是随时会被碾死的蚂蚁了。

　　关键是，这工具该怎么当，代价是什么，又能换来什么。

　　他需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开那个金属盒，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张道一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节奏自然，目光偶尔扫过街边的店铺和巷口，像是在随意闲逛。但他的大脑已经在飞速运转，结合酒保给的信息，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黑色天平的人已经在找，实力突然暴涨或行为异常的新面孔，这几乎就是冲着他来的。清理者那边肯定也有类似的悬赏描述。

　　他现在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虽然自己觉得藏得挺好，但在某些有特殊探测手段的人眼里，恐怕醒目得很。

　　“不能回旅馆。”张道一立刻否定了这个选项。

　　他之前落脚的那个小旅馆是临时找的，用假身份登记，但毕竟留下了痕迹。

　　如果黑色天平或者清理者真有本地情报网，顺着旅馆摸排，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需要换个落脚点，最好是那种流动性强、人员复杂、老板不问来历的地方。”

　　他想到了酒保提到的老仓库区。

　　那里有异常事件发生，普通人避之不及，反而可能成为灯下黑。而且仓库区结构复杂，易于隐藏和转移。

　　但风险也大，既然有异常事件发生，说明那里规则扭曲程度较高，可能残留着危险，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异常点。

　　“两害相权！”张道一心里迅速权衡。

　　去仓库区，要面对未知的规则风险；留在镇中心，要面对黑色天平和清理者的人工搜索。

　　前者是环境危险，后者是人祸。

　　张道一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环境危险。

　　在副本里挣扎出来的玩家，对规则危险的应对经验，远比对人为围剿要丰富。规则再诡异，总有逻辑可循，有漏洞可钻；但人，尤其是成建制、有情报支持的人，他们的围捕往往更系统、更难以预测。

　　更何况，他现在有【冥河摆渡人】的身份加持，对死亡、水域类规则抗性很高，仓库区的异常如果和前几天那“打斗惨叫有关，很可能就属于这类范畴。某种程度上，那里对他来说可能更安全。

　　决定已下，张道一不再犹豫。

　　他没有直接往西走，而是先拐进旁边一家卖杂货的小店，买了瓶水、一包压缩饼干、几节电池和一把手电筒，都是很普通的补给品。付钱的时候，他状似随意地问了句：“老板，听说西边仓库区最近不太平？”

　　店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正用旧报纸卷着烟丝，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说不清的晦暗。

　　“外地人？打听那个干什么？”

　　“跑货的，听说那边仓库租金便宜，想看看有没有空仓。”张道一扯了个常见的理由，脸上适当地露出点小商人的精明和试探。

　　老头嗤笑一声，把卷好的烟塞进嘴里，划了根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租金是便宜，命也更便宜。”

　　他吐着烟圈，声音沙哑，“听我一句劝，别去。那地方，不干净。前几天晚上，动静大得吓人，早上有人去看，啧，那地上黑乎乎的，像被泼了沥青，味道冲得人想吐。几个胆大的想清理，结果铲子刚碰上去，那黑东西就‘活’了似的往人手上爬，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跑了。现在都没人敢靠近那片。”

　　“警察不管？”

　　“警察？”老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这地方，警察来了也是收钱。何况那种怪事，他们躲还来不及。反正那一片本来就废了，就当多块凶地呗。”

　　信息对上了。酒保没说谎，仓库区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这么邪乎？”张道一适当地露出惊讶和退缩的表情，“那算了，我还是找别的地方吧。多谢老板提醒。”

　　他提着东西走出杂货店，脸上的犹豫和退缩瞬间消失，恢复成一片平静。

　　很好。危险确认，但同时也意味着那里暂时是人迹罕至的盲区。

　　他没有立刻前往仓库区，而是继续在镇子里绕了几圈，中途进了一家网吧，用假身份开了台角落的机器，查了查本地的新闻论坛和一些地下信息版块，又去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些毫不相干的日用品。

　　直到下午三点多，太阳开始西斜，街道上的热气稍稍减退，张道一才拎着那几个鼓囊囊的塑料袋，朝着镇子西边走去。

　　越往西走，景象越发破败。平整的水泥路变成了坑洼的土路，两旁的建筑也从两层小楼变成了低矮的砖房，再到后来，连成片的砖房也少了，只剩下一些孤零零的、墙皮剥落的旧屋，和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灰蒙蒙的巨大棚顶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机油和陈年灰尘混合的味道。路边的杂草长得很高，几乎淹没了半截废弃的生锈机器。

　　人迹罕至。

　　张道一放慢脚步，将感知提到最高。

　　他没有直接进入仓库区核心，而是在边缘找了一栋相对完好的两层旧屋。屋门虚掩，里面空荡荡，布满灰尘，但结构还算稳固，视野也开阔，能观察到仓库区入口和来路。

　　迅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埋伏或异常，张道一将门轻轻掩上，只留一道缝隙用于观察。他把采购的东西放在墙角，自己则靠着墙壁坐下，从怀里拿出了那枚黑色薄片和金属扁盒。

　　先研究薄片。

　　他捏着薄片，集中精神，试图用【冥河摆渡人】的权柄去感知、沟通。

　　那种微弱的共鸣感再次出现，像是一根细弦被轻轻拨动。薄片表面的杂乱刻痕，在灌注了细微的死亡规则气息后，似乎活了过来？

　　不，不是活过来，是那些刻痕开始吸收他散发的气息，然后自行重组、排列！

　　张道一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薄片。

　　只见那些原本毫无规律的划痕，在灰黑色气息的浸润下，如同游动的小虫，缓缓移动、连接，最终形成了两个清晰的符号，不，不是符号，更像是某种极其古老、抽象的印记。

　　一个印记，形似一条简笔的小船，船下是波浪。

　　另一个印记，则像是一扇微微开启的门扉，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船门？”张道一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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