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黑水、追兵

　　手电光打在黑水上，光就像被吞了，连个反光都没有。

　　张道一站那儿没动，看着眼前这片安静得过分的黑水。水边那半截烂木桩子，在光圈里显得格外孤零零。

　　水汽裹着阴冷往骨头缝里钻，像冬天半夜摸到铁栏杆，滋啦一下那种寒意，直透心底。

　　体内那股摆渡人的共鸣越来越明显，蠢蠢欲动，像是饿久了闻见饭香。但这“饭”看起来可不怎么好吃。

　　他蹲下身，离水边还有半步远，从脚边捡了块小石子，掂了掂，朝黑水中心扔过去。

　　石头划个弧线，扑通一声落水。

　　声音闷闷的，不像普通落水声，倒像砸进了一滩浓稠的油里。水面上连圈涟漪都没荡开，石头就没了影，连个泡都没冒。

　　张道一皱了皱眉。他又从背包侧袋里抽出根能量棒。手腕一抖，能量棒贴着水面平飞出去。

　　这次更怪。

　　能量棒飞到水面上方大概一尺高的时候，像是突然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向下压的薄膜，啪嗒一下，直直坠了下去，速度比自由落体还快。落水瞬间，连“扑通”声都没有，直接消失。

　　就像那水面不是水面，是个通往别处的单向门。

　　“空间异常？还是规则断层？”张道一心里琢磨。这黑水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幽冥镇那条冥河的稀释弱化版，但更混乱，边界更模糊，像是不同规则碎片搅和在一起的残汤剩水。

　　他摸出怀里那枚黑色薄片。薄片刚拿出来，温度就明显升高了点，表面那个小船印记又隐隐泛出微光，对着黑水方向，光似乎还跳动了一下。

　　“你也觉得这地方对路子？”张道一对着薄片低语，当然没人回答他。

　　他又拿出那个金属盒子。盒子现在温乎乎的，不震了，表面那层月光似的微光静静流转。他试着把盒子靠近黑水。

　　没反应。

　　但当他同时握着薄片和金属盒，再靠近水面时，异变发生了。

　　黑水靠近岸边的区域，水面突然无声地荡开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波纹。紧接着，那圈波纹中心，缓缓冒上来一个东西。

　　一块木头？确切说，是一截断裂的、焦黑的船桨残片，只有半米来长，一头还保持着桨的大致形状，另一头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撕扯断的。

　　残片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张道一盯着那玩意儿看了几秒，又看看手里的薄片和盒子。薄片上的小船印记光更亮了点，金属盒子倒还是老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翻出截绳子——登山绳，很结实。一头绑在自己腰上，打了个死结，另一头没地方固定，他四下看看，最后把绳子在溶洞壁上找了块凸起的、还算牢靠的钟乳石根部绕了几圈，又打了个结。

　　做好这个简易保险，他才小心翼翼地，用脚去够那截浮着的船桨残片。

　　脚尖刚碰到焦黑的木头。

　　嗡！！

　　一股刺骨的寒冷、夹杂着无数破碎画面和尖锐嘶鸣的信息流，猛地顺着脚尖冲进他脑子里！

　　紧接着他看到， 一条破旧的小木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水面上孤独地划行。船上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蓑衣，机械地划着桨。

　　水面下，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出来，想要抓住船帮，又被船身某种无形的力量弹开。

　　远处，有光，很微弱的光，像灯塔，又像鬼火。

　　划船的人影突然回头，只见那张脸早已烂了一半，眼眶空洞，剩下的半张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疲惫和麻木。

　　然后是随着一声巨响传出，黑暗吞噬一切。木船粉碎，人影崩解。最后残留的感知，是“锚点丢失，航道断绝…归途……”

　　信息流戛然而止。

　　张道一猛地收回脚，踉跄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湿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气。太阳穴突突地跳，像刚被人用锤子砸过。

　　就这一下接触，精神力又耗掉一截。这残片里封存的记忆碎片，比薄片里的更零碎、更绝望。

　　“锚点丢失，航道断绝？”

　　张道一揉着太阳穴，消化着这几个词。意思是这黑水，以前可能是一条类似冥河摆渡的航道，因为某种原因，航道断了，变成现在这副死气沉沉、规则混乱的鬼样子？

　　那这截残片浮上来是什么意思？指引？还是某种认可？

　　他正想着，耳朵突然捕捉到头顶通道方向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动静。

　　不是自然的声音。是金属轻微碰撞的咔哒声，还有压得极低的、通过通讯设备的细微电流声，滋滋的听不清，但越来越近。

　　追兵下来了！速度比他预想的快！

　　张道一心头一紧。他看了一眼腰间的绳子，又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水面。留在这里，就是个死胡同，一旦被堵住，插翅难飞。这溶洞地方太小，根本没得周旋。

　　下水？这黑水情况不明，下去可能死得更快。

　　但残片的记忆碎片里，提到过航道和归途。虽然航道现在断了，但这水本身，或许还保留着某种通道属性？尤其是对他这个正牌摆渡人来说？

　　试一下！

　　张道一不再迟疑。他迅速解开腰间的绳子，这玩意儿下了水可能就是累赘。把背包紧了紧，重要东西都贴身放好。右手紧握那枚黑薄片，左手拿着金属盒子，深吸一口气。

　　他走到水边，看着那截浮着的焦黑船桨残片，抬脚，踩了上去。

　　残片微微一沉，但居然稳稳托住了他，没沉。

　　可行！

　　张道一立刻把另一只脚也踩上去，整个人蹲在残片上。残片浮在水面，像块冲浪板，只是小得多。

　　就在他双脚踏实的瞬间，异变再生！

　　脚下的黑水，以残片为中心，突然无声地向四周退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的无水区域！

　　那区域的水，变成了某种类似黑色琉璃的、坚硬的、可以站立的地面！而周围的黑水依旧平静如镜，界限分明。

　　同时，他手中的黑薄片光芒大盛，那个小船印记脱离薄片表面，悬浮起来，变成一个巴掌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船虚影，静静漂浮在他身前。

　　而金属盒子也再次震动，底部那个针尖凸起“咔”地弹出，但这次没变长，只是指向小船虚影。

　　张道一福至心灵，伸手用金属盒底部的针尖，轻轻碰了一下那小船虚影。

　　嗡——！

　　小船虚影光芒一敛，倏地钻进了他脚下的焦黑残片之中！

　　下一刻，残片表面那焦黑的痕迹迅速褪去，露出下面原本的木色，虽然依旧老旧，但看起来顺眼多了。更重要的是，残片动了。

　　不是自己在动，是它下面那圈黑色的“无水地面”，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载着张道一，朝着黑水深处滑去！速度不快，但很稳。

　　就像一条无形的、沉默的轨道，在黑水之下悄然铺开，而他脚下的残片，就是这轨道上唯一的车厢。

　　张道一稳住身形，蹲在残片上，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岸边。溶洞洞口那点微弱的光，正在迅速变小、远离。

　　几乎就在他离开岸边不足片刻！

　　哗啦！噗通！

　　几道身影从通道口索降下来，动作利落，落地无声。正是黑色天平那支小队。寸头男第一个落地，战术目镜迅速扫视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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