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渡津门后

　　幽绿的火光一跳一跳，映着门上那个渡字，像活过来似的，笔画边缘的影子随着火光晃动，仿佛在呼吸。

　　张道一站那儿没急着动。头疼还没完全消，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像有根小锤子在里头敲。

　　他先把手电关了，省电，这绿火的光足够看清附近。

　　空气里的线香混水腥味儿，闻久了有点上头，脑子里昏沉沉的。他甩甩头，走到那石头灯盏边，仔细看了看。

　　灯盏就是个普通的石碗，雕工粗糙，边沿都磨秃了。里面那团绿火，不热，反而往外散着凉气，凑近了脸皮能感觉到那股阴森的寒意。

　　火苗很稳，一丝摇曳都没有，烧得跟假的一样。

　　他伸出食指，试探着往火苗边缘靠了靠。

　　指尖离火苗还有一寸远，皮肤就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不是烫的，是冻的，还带着点细微的、仿佛无数细针在往骨头里钻的规则侵蚀感。

　　他立刻缩回手。这火不对劲，不是阳间的玩意儿。

　　视线越过灯盏，落在后面那扇巨大的木门上。

　　门很大，估计得有三米多高，对开的，看着就很沉。木头是深褐色的，纹理粗粝，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有些地方还长着斑斑点点的暗绿色霉斑。

　　门上的铜饰应该是门环和加固的角铁，锈得厉害，红褐色的锈迹爬满了花纹。

　　门缝紧闭，严丝合缝，一点光不透。

　　那块匾额上的渡字后面被盖住了，张道一抬头看了半天，灰尘太厚，实在看不清。他想了想，从背包侧袋摸出把小折刀，打开，用刀尖小心地去刮匾额上的积灰。

　　灰尘扑簌簌落下，呛得他偏头咳了两声。刮了几下，露出了第二个字的半边，一个口字框，里面好像还有笔画。

　　他又刮了刮，整个字露了出来。

　　津！

　　渡津。

　　张道一心里默念了一遍。渡口？渡河的地方？倒是跟他这摆渡人的身份贴切。

　　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黑水过来，就是一扇孤零零的门，哪来的渡口？

　　他走回门前，试着用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沉得像焊死在地上。他又加了把劲，肩膀顶上去，门还是没反应。倒是灰尘簌簌往下掉，落了满头满脸。

　　“咳~，呸！”他退开几步，拍打着头上的灰。不是力气不够，是这门可能就不是用蛮力开的。

　　他摸出黑薄片。薄片靠近门的时候，温度又升高了一点，小船印记的光也亮了点，但门依旧没动静。金属盒子也没反应。

　　光有钥匙，找不到锁眼？

　　张道一绕着门走了一圈。门框是石头砌的，和周围的墙壁连成一体，严丝合缝，连条头发丝宽的缝隙都没有。他用手在门板上四处敲了敲，声音沉闷，后面似乎是实心的，不像是空门。

　　难道猜错了？这门就是个装饰？或者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开？

　　他退后几步，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坐下，拿出水壶喝了口水，一边休息恢复体力，一边打量着这扇门和周围的环境。

　　除了这盏绿火灯，这扇门，还有这些巨大空旷的石柱，这地方再没别的东西了。安静得吓人，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咚咚的，在空旷里荡出回音。

　　他闭上眼，尝试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摆渡人权柄气息，去感知周围。

　　气息刚放出去，就像水滴进了滚油锅！

　　嗡——！！！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不是物理震动，是规则层面的震颤！

　　以他为中心，脚下的青石板，周围的石柱，包括那扇巨大的木门，表面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复杂到极点的暗金色纹路！

　　这些纹路像是被激活的电路，迅速蔓延、亮起，散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威压！

　　尤其是那扇木门，门板上原本被灰尘覆盖的地方，灰尘被无形的力量震开，露出了下面同样复杂的暗金纹路，这些纹路交织、盘旋，最终在门缝中央的位置，汇聚成一个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

　　张道一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手中的黑薄片。

　　薄片此刻正烫得吓人，表面的小船印记已经亮得如同一个小型灯泡，光芒流转，几乎要脱离薄片飞出去！

　　而那门缝中央的凹槽轮廓，赫然与黑薄片的形状，包括边缘那些不规则的锯齿，完美契合！

　　原来锁眼在这里！需要把薄片按进去？

　　张道一站起身，走到门前。门上的暗金纹路还在微微发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缓缓流转，仿佛在等待。

　　他没有立刻动手。副本里混出来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契合的机关，越可能藏着坑。

　　谁知道按进去之后，是开门，还是触发什么要命的玩意儿？

　　他再次感知了一下体内的状态。精神力恢复了一点点，但远不到充沛的程度。摆渡人权柄刚才那一下被动激发，又消耗了不少。

　　外面黑色天平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办法进来。留在这里是等死。

　　赌了！

　　张道一不再犹豫，右手捏着滚烫的黑薄片，对准门缝中央那个发光的凹槽，稳了稳呼吸，然后用力按了上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机括嵌合声。

　　薄片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边缘的锯齿与凹槽的凸起完美咬合。下一秒，薄片上的小船印记光芒暴涨，瞬间顺着门上的暗金纹路蔓延开去！

　　整个门上的纹路像是被注入了能量，亮度陡增！暗金色变成了炽烈的亮金色！一股磅礴而古老的意念，顺着纹路，冲刷过张道一的身体！

　　紧接着他看到，在无边无际的暗沉水面，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木船在其上航行，船头挂着各式各样的灯，有的明黄，有的幽绿，有的惨白。

　　每条船上都有一个沉默的摆渡人，披着蓑衣，划着桨，将形形色色的客人从此岸送到彼岸。

　　水面之下，影影绰绰，仿佛有庞大的城池轮廓，又有无数漂浮的光点。

　　更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巍峨得无法形容的、由无数桥梁、码头、楼阁堆叠而成的巨大阴影，那阴影散发着永恒、秩序与悲伤的气息。

　　然后，是天崩地裂。桥梁断裂，码头崩塌，巨大的阴影破碎、倾颓，坠入无尽的黑暗水域。

　　木船一条条粉碎，摆渡人在光芒中消散或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怪物。水面沸腾，规则崩坏，无数碎片卷入虚空……

　　画面戛然而止。

　　张道一闷哼一声，鼻孔有点热，伸手一摸，指尖染了红。又流鼻血了。这信息流的冲击一次比一次猛。

　　但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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