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巫师现形

　　废宫秘道石室中的壁画、密信与物证，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撕开了笼罩在“镜殿魅影”与“双凰谶语”之上的重重迷雾。内鬼赵文谦的罪行已昭然若揭，其背后隐约浮现的异族背景与庞大阴谋，更令苏与臣心生警兆。然而，赵文谦位高权重，树大根深，若无铁证与合适时机，贸然动之，必打草惊蛇，甚至引发朝局动荡。当前最紧迫的，是揪出那个潜伏在长安、直接执行突厥巫术、手上沾满鲜血的突厥巫师！唯有擒住此人，方能撬开其口，获得指认赵文谦乃至揭露整个阴谋链的终极口供！

　　苏与臣当机立断，暂将赵文谦一案的证据密存，集中全部精锐，撒开一张无形巨网，全力搜捕那名在玄都观密室负伤遁走的突厥巫者。他依据那摊暗黑色血迹、靛蓝布条以及巫者施展秘法后必然元气大伤、需隐秘地点疗伤的特点，将搜索范围锁定在长安城胡商聚居的西市、药材集散的南城以及毗邻禁苑、易于藏匿的城东南荒废坊曲。

　　他动用了太史局深埋于市井的所有暗桩，并借调了皇城司部分精于追踪的好手，对外只称缉拿朝廷钦犯，严密封锁真实目标。重点排查所有医馆、药铺，特别是那些有胡人背景、或曾出售过稀有药材（尤其是疗伤、补气、乃至带有邪异成分）的店铺；同时，对西市中那些背景复杂、与突厥商队有过密切往来的货栈、客栈，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严密监视。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那巫者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就在苏与臣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已冒险逃出长安时，转机终于出现。

　　第三日深夜，一名伪装成货郎的暗桩冒死传来密报：在城南修政坊一处废弃的祆祠（拜火教寺庙）附近，连夜晚归的更夫隐约听到祠内传来压抑的、似痛苦又似诵经的异族低语，并闻到淡淡的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修政坊靠近城墙，僻静荒凉，这座祆祠自北周灭佛抑祆后便已废弃，正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苏与臣精神大振，亲点精锐，趁夜色疾驰而至。他并未立刻强攻，而是先命人悄然包围祆祠，占据所有制高点，堵死所有可能逃脱的路径。自己则带领数名好手，悄无声息地贴近祠院残破的墙壁。

　　祠内一片死寂，唯有风声穿过破窗，发出呜咽。然而，苏与臣超乎常人的灵觉，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生命波动，以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草药和奇异香料的阴寒气息！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身手最敏捷的手下如狸猫般翻墙而入，悄然打开祠门。苏与臣率众一涌而入！

　　废弃的大殿内，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大殿角落，一堆枯草之上，一个身影正盘膝而坐，似乎在运功疗伤。正是那突厥巫者！他依旧穿着那身靛蓝色夜行衣，但面色灰败，嘴唇干裂，胸口急促起伏，显然伤势未愈。听到破门声，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靛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爆发出惊骇与怨毒的光芒，如同困兽。

　　“束手就擒！”苏与臣厉声喝道，刀锋直指。

　　那巫者见退路已绝，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嘶吼一声，并非中原语言，音调古怪刺耳，同时双手疾挥，数点幽蓝色的磷火夹杂着刺鼻的粉末射向众人！正是玄都观中用过的障眼法！

　　“同样的伎俩，还想用第二次？”苏与臣早有防备，袖袍一拂，一股柔韧的罡风将磷火粉末卷开，同时喝道：“布镜！”

　　身后两名手下立刻展开特制的、表面打磨得极其光亮的铜镜盾牌，将残余的磷火光芒反射回去，晃得巫者眼花缭乱。与此同时，另外几人已将手中浸过药液的绳网撒出，罩向巫者。

　　那巫者身形诡异一扭，竟如泥鳅般从绳网缝隙中滑出，反手掷出数枚刻满符文的骨片，骨片带着尖啸盘旋飞来，竟能自动追踪人身热气！

　　苏与臣剑指连点，精准地将骨片击飞，剑锋与骨片相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迸射出点点火星。这巫术竟能将骨头炼得如此坚硬！

　　巫者见法术接连被破，已知逃生无望，眼中狠厉之色更浓。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饱含精血的黑红色血雾喷在胸前佩戴的一枚兽骨符牌上！符牌顿时乌光大盛，一股阴邪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下降！巫者周身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发出“窸窣”之声，他的气势竟在瞬间暴涨，双眼彻底化为一片幽深的靛蓝，不见瞳孔！

　　“小心！是燃血邪法！”苏与臣看出这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秘术，不敢大意，体内浩然真气急速运转，剑身泛起莹莹清光，迎了上去。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巫者身法诡异，招式狠辣，指甲暴涨，泛着幽蓝光泽，显然带有剧毒。更棘手的是，他口中不断念诵咒文，时而发出刺耳尖啸扰乱心神，时而挥手召来阵阵带着腥风的黑雾，试图侵蚀众人。

　　苏与臣屏息凝神，剑法展开，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将浩然正气灌注剑锋，专破邪祟。他的剑光至阳至刚，正是阴邪术法的克星。每一次剑刃相交，巫者身上的乌光便黯淡一分，那兽骨符牌也出现道道裂纹。

　　激斗中，苏与臣窥见一个破绽，一剑刺穿巫者肩胛，同时左掌拍出，正中其胸口膻中穴！浩然正气透体而入，巫者惨叫一声，周身乌光溃散，符牌“咔嚓”碎裂，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去，眼中的靛蓝色也迅速褪去，只剩下灰败与绝望。

　　手下人一拥而上，用特制的浸泡过黑狗血与朱砂的牛筋绳将其捆了个结实，又撬开其嘴，卸掉下巴，防止其咬舌或服毒自尽。

　　苏与臣走上前，蹲下身，冷冷地注视着这名制造了无数恐慌与死亡的突厥巫师。他扯下对方的面巾，露出一张饱经风霜、颧骨高耸、充满异域特征的中年面孔。

　　“尔等何人？受谁指使？在长安还有多少同党？‘双凰噬日’谶言，意欲何为？”苏与臣一连串问题，如同冰冷的箭矢。

　　那巫者喘息着，抬起头，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却异常清晰的汉语，嘶声道：“汉狗……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咳咳……”他咳出几口黑血，眼神却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我为……黑暗圣山……播撒恐惧的种子……你们的皇帝……你们的都城……终将被……圣火的愤怒……吞噬……”

　　“黑暗圣山？”苏与臣心中一动，这是突厥汗庭内某支极端萨满教派的圣地称谓。“你们的首领是谁？赵文谦与你们是何关系？”

　　听到赵文谦的名字，巫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又被疯狂掩盖：“赵？……不过是一条……有用的狗……真正的‘苍狼之瞳’……早已看穿一切……你们……都在劫难逃……咳咳咳……”他似乎伤势发作，又似触动了某种禁制，猛地一阵剧烈咳嗽，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苏与臣知道，这种狂热信徒，严刑拷打未必有效，且其伤势过重，恐有性命之忧。他立刻命人将其严密看管，急召太医署精通解毒与外伤的御医前来，务必吊住其性命。

　　虽然未能立刻获得全部口供，但生擒突厥巫师，已是决定性的胜利！此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活证据，其身份、其施展的邪术、其随身物品，都将成为撕开整个阴谋的铁证！

　　苏与臣走出废弃的祆祠，东方已现曙光。一夜激战，虽疲惫，心中却如释重负。肆虐长安多日的“突厥魅影”，终于被揪到了阳光下。

　　然而，巫者临死前那句“苍狼之瞳”和“都在劫难逃”，却如同新的阴霾，悄然浮上心头。赵文谦只是一条“有用的狗”？那真正的“苍狼之瞳”，又是何方神圣？是突厥汗庭中的大人物，还是……潜伏在朝中更高层的巨奸？

　　擒住巫师，并非结束，而是打开了通往更深、更黑暗真相的最后一扇门。接下来的风暴，将直接席卷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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