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镜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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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巫师生擒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在长安城最核心的权力圈层中炸开。然而,波澜并未止于太史局的秘牢,而是以更汹涌的态势,直扑帝国权力的巅峰——立政殿。这一次,苏与臣不再是以密奏的形式迂回陈情。他手持那枚从废宫秘道祭坛暗格中取得的、印有靛蓝色符文的密信,以及拓印的诡异壁画、查获的靛蓝粉末等关键物证,请求紧急觐见皇帝与皇后。他深知,面对赵文谦这等盘根错节的内奸,必须雷霆一击,在其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或动用背后力量反扑之前,将其罪证赤裸裸地摊开在帝后面前,方能断绝其所有退路。
立政殿内,熏香依旧浓郁,却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隋文帝杨坚端坐御榻,面沉如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跪伏在地的苏与臣,以及他身旁那些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证物。独孤皇后坐于凤榻,脸色苍白,指尖紧紧攥着凤袍的绦带,昔日锐利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惊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锥心之痛。侍立的宫女宦官早已被屏退,殿内只剩帝后、苏与臣及两名捧着实物箱箧的心腹差官。
“臣,太史令苏与臣,冒死启奏!”苏与臣声音沉静,却字字千钧。他不再赘言幻术原理或市井流言,而是直指核心,从发现废宫秘道开始,将壁画内容、密信译文、物证关联,条分缕析,层层推进。他展示了那幅描绘“隋官献图予突厥贵族”的壁画拓片,诵读了密信中关于“影琉璃”、“赤煞粉”、“东宫异动”及“幽州以北”的赤裸交易,呈上了与赵文谦私章纹路惊人相似的靛蓝符文,最后,亮出了那枚致命的玉质腰牌挂穗。
“……所有物证、信函落款符印,皆与将作监丞赵文谦日常所用信物、职权范围紧密吻合。秘道入口钥匙,更是与其经手物料相关。突厥巫师生擒,虽未全盘招供,然其口称赵文谦为‘有用之狗’,亦可佐证。”苏与臣叩首,“陛下,娘娘!赵文谦身受国恩,执掌要职,却里通外敌,行此巫蛊厌胜、祸乱宫闱、动摇国本之十恶不赦大罪!其心可诛,其行当剐!臣恳请陛下、娘娘,即刻下旨,锁拿赵文谦,彻查其党羽,以正国法,以安人心!”
御座之上,杨坚的脸色已由沉水化为寒冰,握着扶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一生征战,最恨背叛。苏与臣所呈证据链之完整、指向之明确,已远超其底线。然而,未等他开口,殿外忽传内侍急促通传:“将作大匠宇文恺,有紧急要事求见陛下、娘娘!”
宇文恺来得太快了!显然,赵文谦或其同党已嗅到危险,搬来了救兵!
宇文恺疾步入殿,甚至未及全礼,便噗通跪倒,声音悲愤:“陛下!娘娘!臣万死!臣驭下无方,竟出此逆臣!然……然苏太史所奏,事关重大,恐有蹊跷!赵文谦纵有千般不是,亦为朝廷效力多年,岂会行此自绝之事?臣恐……恐是有小人构陷,或证据为人伪造,欲借此案,倾覆我将作监,阻碍新都大业啊!”他话锋直指苏与臣办案激进、证据存疑,甚至暗示其有排除异己、打击将作监之嫌。
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边是证据确凿、步步紧逼的太史令;一边是位高权重、以大局为重的将作大匠。天平似乎开始微妙地倾斜。
然而,这一次,未等杨坚裁决,凤榻之上,一直沉默的独孤皇后,却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却如同冰裂般的冷笑。
“构陷?伪造?”她缓缓站起身,凤目圆睁,目光先扫过宇文恺,最终死死钉在苏与臣呈上的那些证物之上,特别是那幅“双凰噬日”的壁画拓片,以及那枚腰牌挂穗。连日来的恐惧、猜疑、愤怒、屈辱,在这一刻,被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彻底引爆!
“宇文恺!”皇后声音尖利,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颤音,“你口口声声新都大业!可知这逆贼,便是利用这大业之便,将魑魅魍魉引入宫闱!那琉璃阁中的鬼影,非是虚妄,乃是这奸贼与突厥巫师,利用本宫……利用本宫……”她声音哽咽,指向那壁画上的双凰,眼中涌出屈辱的泪水,“利用本宫对容颜渐老、恩宠或衰的惧意,精心设下的毒计!欲乱本宫心神,祸我中宫,进而动摇东宫!”
她猛地抓起那枚腰牌挂穗,狠狠摔在地上,玉穗应声而碎!“此等背主忘恩之徒,证据确凿,你还在此为他辩解?是何居心?!是否你宇文恺,也与此事有染?!”
皇后的突然爆发,尤其是最后那句诛心之问,让宇文恺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连连叩首:“娘娘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只是恐伤及无辜,影响工程……”
“无辜?”杨坚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帝王的滔天怒意,“皇后所言,便是朕之所想!宇文恺,你退下!此事,朕自有决断!”
皇帝的金口一开,乾坤已定。宇文恺面如死灰,喏喏退下。他明白,此刻再为赵文谦辩解,无异于引火烧身。
杨坚的目光转向苏与臣,深邃难测:“苏卿,你所奏之事,朕已明了。赵文谦,罪无可赦。然,缉拿审讯,需有章程。朕命你,会同大理寺、刑部,即刻查抄赵文谦府邸,将其锁拿归案!严加审讯,务必将同党一概揪出,不得有误!”
“臣,领旨!”苏与臣重重叩首。他知道,皇帝此举,既是支持,也是制衡。将此案纳入三司会审的正规程序,既可避免太史局独大,也可防止有人借机扩大化,引发朝局动荡。但无论如何,扳倒赵文谦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旨意下达,禁军雷动。当苏与臣手持圣旨,率大理寺、刑部官员及如狼似虎的禁军冲入赵文谦府邸时,府内已是一片混乱。赵文谦似乎早有预感,但皇帝旨意来得太快,他来不及做更多布置,只在书房内,试图焚烧一些信笺。然而,火光刚起,便被破门而入的差官扑灭。
赵文谦面色灰败,却强作镇定,高呼“冤枉”,声称遭人陷害。但当苏与臣命人从其书房暗格中搜出更多与突厥往来密信的底稿、数种罕见的毒物配方、以及一枚与秘道中发现的靛蓝符文完全一致的玉质私章时,他终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然而,在押解出府的路上,经过苏与臣身边时,赵文谦却突然抬起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低语了一句:“苏与臣……你赢了这一局……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苍狼之瞳’……正在看着你……你的下场……会比我惨十倍……百倍……”
苏与臣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然挥手:“押下去!严加看管!”
赵文谦被捕,其党羽也在随后的大搜捕中纷纷落网。轰动朝野的“镜殿魅影”案,似乎终于迎来了曙光。朝廷下旨公告天下,定性地为“逆臣赵文谦勾结突厥妖人,行厌胜之术,图谋不轨”,将其革职抄家,押入天牢,候审待决。长安百姓拍手称快,朝堂上下亦为之一肃。
但苏与臣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赵文谦临行前那句充满恶毒的诅咒,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心底。“苍狼之瞳”——这个代号再次出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赵文谦,果然只是一枚棋子,一个被推到前台的“影子”。真正的幕后主脑,那个被称为“苍狼之瞳”的存在,依然隐藏在最深沉的黑暗之中,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立政殿内,独孤皇后在经历最初的震怒与崩溃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殿中,望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那面曾映照出“镜妖”、令她恐惧不已的琉璃壁,已被下令彻底拆除。但真正的“心魔”,那被利用、被窥破的脆弱,却并非轻易能够消除。
“心镜已碎……”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丝浴火重生般的冷厉。这场风波,撕碎了虚伪的平静,也迫使她直面了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能再仅仅依靠帝王的恩宠,必须更加警觉,更加坚韧。
而苏与臣,站在太史局的高台上,俯瞰着渐渐恢复平静的长安城。他知道,扳倒赵文谦,只是斩断了敌人伸进来的一只触手。那深藏在突厥汗庭、或许也潜伏在帝国肌体更深处的“苍狼之瞳”,以及其庞大而诡异的阴谋网络,依然存在。
风,并未停歇,只是转向了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向。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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