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心鬼船

　　申时三刻，日头西沉，天色渐暗。二十名精挑细选的好手在亲卫营帐内集结完毕。这些人皆是苏与臣与苏安亲自甄选，不仅身手矫健、忠心可靠，更兼通晓水性，胆大心细，且对鬼神邪说颇有抗性。他们身着深色水靠，外罩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背负分水刺、短刃、弓弩，以及苏与臣特意准备的黑狗血、朱砂符、桃木钉等破邪之物，还有数捆浸过火油的硫磺硝石，以备焚毁邪阵之需。

　　苏与臣一身玄色劲装，背负古剑“断水”，腰悬罗盘、药囊，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此行凶险，非同小可。鹦鹉洲上，恐有妖人作祟，邪阵埋伏。诸位需谨记：一切行动，听我号令！遇敌，格杀勿论！见邪，以破煞之物击之！若遇不可抗力，以哨声为号，急速撤离，保全自身为要！”

　　“谨遵大人令！”二十条汉子低吼应诺，声虽不大，却透着一股决绝的锐气。

　　一行人趁夜色悄然离开大营，避开巡哨，来到淮水一处僻静河湾。三艘早已备好的乌篷快船静静泊在岸边，船身狭长，吃水浅，行动迅捷，正是夜探江心沙洲的利器。

　　登船，解缆。船桨入水，只发出轻微的“欸乃”之声。船队如同三条黑色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宽阔而幽暗的江面。今夜恰是腊月十四，天际挂着一轮将满未满的冷月，清辉洒在滔滔江水上，泛着森森的银光。江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汽。

　　苏与臣坐于首船船头，双目微阖，灵觉却已提升至极致，仔细感应着周围的气息变化。腰间的青铜罗盘指针微微颤动，始终指向鹦鹉洲的方向，越靠近，那颤动的幅度便越发明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江面上雾气渐起，如轻纱般缭绕，使得远处的沙洲轮廓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与诡异。

　　航行约莫半个时辰，已能依稀看到鹦鹉洲黑黢黢的影子，如同巨兽匍匐在江心。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前方浓雾深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点幽绿色的光芒！那光芒飘忽不定，如同鬼火，正朝着船队的方向缓缓移动。

　　“有情况！戒备！”苏安低喝，船上众人立刻握紧兵刃，屏息凝神。

　　绿光渐近，雾中缓缓显露出一艘船的轮廓。那船样式古老，破败不堪，船身木质发黑，布满了腐蚀的痕迹，桅杆折断，船帆破破烂烂地垂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艘船都被一层幽绿色的磷火所笼罩，火光跳跃，却感受不到丝毫热量，反而散发出一种彻骨的阴寒！船上不见人影，死寂无声，只有水流冲刷船体的哗哗声，以及那磷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是……是鬼船！”一名水性极好的斥候声音发颤，显然认出了这江淮一带关于“幽冥摆渡”的可怖传说。

　　苏与臣瞳孔微缩，他感受到那船上散发出的浓烈死气与怨念，绝非幻觉！他猛地举起罗盘，只见指针竟不再指向沙洲，而是疯狂地指向那艘鬼船！盘面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绕开它！”苏与臣当机立断。此船诡异，不宜硬碰。

　　然而，那鬼船仿佛有意识一般，竟随着水流调整方向，不偏不倚地朝着苏与臣所在的头船撞来！速度虽然不快，但那阴森的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放箭！”苏安下令。

　　数支弩箭离弦而出，射向鬼船。箭矢穿透船板，发出沉闷的“夺夺”声，却如泥牛入海，未能阻其分毫。磷火依旧燃烧，鬼船依旧逼近。

　　“是邪祟！非实体弓箭可伤！”苏与臣冷哼道，“取黑狗血来！”

　　一名亲卫立刻将一罐暗红色的液体递上。苏与臣脚踏罡步，口诵辟邪真言，手指蘸血，凌空画出一道符箓，猛地向前一拍！

　　“破！”

　　血色符箓化作一道红光，激射而出，正中鬼船船首！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鬼船表面的磷火骤然一暗，发出一阵刺耳的、仿佛无数怨魂哀嚎的尖啸！船身剧烈震荡，笼罩的死气也淡薄了几分。有效！

　　然而，未等众人欣喜，那鬼船竟从中裂开，数十道模糊的、扭曲的白色人影从船中飘出，张牙舞爪，发出无声的嘶吼，朝着三艘快船扑来！阴风大作，江水翻腾！

　　“结阵！用桃木钉！朱砂符！”苏安厉声大喝，指挥若定。

　　众亲卫虽惊不乱，显然受过相关训练。立刻背靠背结成圆阵，手中桃木钉如雨点般掷出，朱砂符箓迎风燃烧，化作道道金光，与那些扑来的白影撞在一起。

　　“噗噗噗！”白影被桃木钉、朱砂符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嚎，纷纷溃散成缕缕黑烟。但数量众多，前仆后继。

　　苏与臣凝立船头，目光锁定鬼船深处。他感受到一股更强大的阴邪核心潜藏其中。他拔出“断水”古剑，剑身嗡鸣，泛起清蒙蒙的光华。此剑乃前辈高人所赠，蕴含浩然正气，正是阴邪克星。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邪祟退散！”苏与臣纵身一跃，剑光如长虹贯日，直刺鬼船中央！

　　“轰！”

　　剑光没入船体，发出一声闷响。整个鬼船剧烈扭曲，磷火瞬间熄灭，那些白影也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消散。破败的船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崩解，最终化作一堆烂木屑，沉入江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很快便被江水抚平。

　　江面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唯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腥臭和阴冷，证明着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

　　“大人，您没事吧？”苏安关切地问道。

　　苏与臣摇摇头，面色凝重地收起古剑。“不过是邪阵外围的警戒机关，借助江中冤魂怨气所化，意在阻拦和警示闯入者。看来，对方已经有所察觉，或者，这邪阵本身就已具备了一定的自主防御之能。”

　　他再次看向罗盘，指针已重新稳定地指向近在咫尺的鹦鹉洲。经过这番折腾，沙洲的轮廓在月光下愈发清晰，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

　　“登洲之后，务必更加小心。”苏与臣沉声道，“邪阵核心，恐怕比这鬼船更加凶险百倍。”

　　船队再次启航，朝着那片死亡沙洲，悄然驶去。江心鬼船，只是餐前的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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