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探古墓

　　地动后的仁寿宫，笼罩在一片死寂与恐慌之中。尽管太子杨广已迅速下令弹压，禁军也勉强控制了局面，但宫人们脸上残留的惊惧，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尘土与那若有若无的阴秽之气，无不昭示着昨夜那场惊变带来的创伤。那道横亘于岐山脚下、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巨大地裂，更是成了所有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天色未明，太子谕令已传至苏与臣处：即刻遴选精通堪舆、胆大心细之人，准备探索地裂，查明异状源头。

　　苏与臣领命，心知此事关乎国运，刻不容缓。他并未大肆声张，只从太史局属官及麾下亲信中，挑选了三人：一位是年过五旬、精于山川形势、寻龙点穴的老博士周淳，虽不通武艺，但经验丰富；另一位是太卜署的周霖，乃周淳侄儿，年纪虽轻，却对阴阳五行、驱邪避凶的符咒之术颇有钻研，身手也较灵活；第三人则是苏安，其忠心与机敏自不必说，更兼武艺高强，可护周全。

　　一行人准备停当，携带了罗盘、绳索、火炬、防毒面具（以浸药棉布制成）、桃木钉、朱砂符箓等物。苏与臣特意将陛下所赐的一柄七星短剑悬于腰间，此剑传闻为前朝道家法器，颇具辟邪之能。

　　来到地裂边缘时，日头已升高，但阳光似乎难以穿透裂缝上空弥漫的淡灰色尘霾。裂缝最宽处达十余丈，深不见底，站在边缘向下望去，只觉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流自下而上涌出，带着浓郁的土腥和腐朽气味。裂缝两侧，泥土翻卷，露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岩层，一些地方还可见断裂的古老砖石，显然并非天然形成。裂缝深处，那幽绿色的光芒已不复昨夜耀眼，但仍如鬼火般隐约闪烁，更添诡异。

　　“大人，从此处垂降最为稳妥。”周淳老博士仔细观察了地势，指着一处相对平缓、有巨大岩石可供固定绳索的裂壁说道。

　　苏与臣点头，令苏安与周霖先行固定好数条粗麻绳。周霖在绳结处贴上辟邪符箓，又洒下一圈朱砂。准备就绪，苏与臣率先抓住绳索， 沉声道：“我先行，周博士紧随，观测地势。周霖居中策应，苏安断后。务必小心，下方情况不明，若有异状，即刻示警！”

　　“是！”众人齐声应道。

　　苏与臣深吸一口气，运起轻身功夫，沿着绳索缓缓向下滑去。越往下，光线越暗，温度也越低，那阴寒秽气几乎凝成实质，钻进毛孔。耳边唯有风声呜咽，以及碎石偶尔滚落的声响。下降了约二十余丈，双脚终于触到了实地。地面松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霉腐与一种类似古墓中特有的陈腐漆器混合的气味。

　　他晃亮火折，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四周。眼前赫然是一条倾斜向下的、人工开凿的甬道！甬道四壁并非天然岩层，而是用巨大的青黑色砖石垒砌而成，砖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诡异图案和符文，与中原常见的墓葬纹饰迥异，透着一股蛮荒阴邪的气息。甬道深处，那幽绿光芒隐约可见，仿佛在引诱着闯入者。

　　此时，周淳、周霖、苏安也相继落下。周淳一落地，便扑到甬道壁前，借着火光仔细摩挲那些砖石和符文，脸色越来越凝重：“大人，此砖烧制之法古老，绝非本朝之物。这些符文……老夫游历四方，亦未曾见过，似与西南蛮荒之地某些失传的巫蛊祭祀图案有几分相似，但更为古老阴毒！”

　　周霖则取出罗盘，只见指针疯狂乱转，根本无法定位：“此地磁场极度紊乱，必有极强的阴性能量场干扰！”

　　苏与臣面色沉静，低声道：“跟紧我，保持警惕。”说罢，手持七星短剑，率先踏入甬道。甬道宽阔，可容三人并行，但地面湿滑，积着浅浅的泥水。两侧壁上的图案光怪陆离，有三头六臂的狰狞神魔、缠绕在一起的毒虫异兽、还有大量描绘血腥祭祀场面的壁画——画面中，无数被捆绑的奴隶或战俘被剖心挖肝，献祭给宝座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头戴高冠的阴影！壁画色彩以暗红、靛青为主，历经岁月侵蚀，依旧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

　　“好重的煞气！”周霖忍不住低呼，手中已捏紧了桃木钉和符纸。

　　继续前行约百步，甬道尽头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虚掩着，留有一道缝隙，那幽绿光芒正是从门后透出。石门两侧，矗立着两尊面目狰狞、手持古怪兵器的石雕武士，武士的眼睛竟是用某种会发光的绿色宝石镶嵌而成，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寒光，如同活物般注视着来人。

　　苏安上前，运足内力，缓缓推开石门。

　　“嘎吱——”沉重的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地底回荡。

　　门后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苏与臣也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个极为广阔的地下殿堂，规模远超想象。殿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支撑大殿的是数根需数人合抱的巨大石柱，石柱上同样刻满了邪异符文。大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以黑色石头垒砌的圆形祭坛，祭坛四周，插着九面破损不堪的黑色幡旗，无风自动。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散发着强烈幽绿光芒的宝珠，那照亮整个地窟的光芒正是源于此物！宝珠下方，祭坛表面，刻画着一个复杂无比的血色阵法，阵法中央，供奉着一具栩栩如生的青铜棺椁，棺椁上缠绕着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坛周围，大殿的阴影里，竟然整齐地排列着数以百计的陶俑！这些陶俑与真人等高，形态各异，但面部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极度的痛苦与恐惧，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被瞬间凝固！它们的眼睛空洞，却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这……这是……殉葬坑？！”周淳声音发颤，“看这规制，绝非寻常诸侯，倒像……像是某种巫教君王的陵寝！”

　　周霖手中的罗盘几乎要脱手飞出，他脸色苍白：“大人，那绿珠……邪气冲天！这整个大殿，就是一个巨大的养尸聚阴的邪阵！那棺椁中的东西……恐怕……”

　　苏与臣强压心中震撼，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他注意到，祭坛旁散落着一些新鲜的脚印和几片不属于这里的、质地精美的丝绸碎片！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进来过！是太子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大殿深处，那具青铜棺椁，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同时，一阵极其细微、仿佛指甲刮擦棺盖的“沙沙”声，隐隐传来。

　　苏与臣汗毛倒竖，厉喝一声：“退！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他们身后那扇沉重的石门，竟无风自闭，将退路彻底封死！与此同时，大殿四周墙壁上的火盆，“轰”地一声，自行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

　　那“沙沙”的刮擦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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