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子夜行

　　宫闱之中的诡影幢幢，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着仁寿宫的每一寸殿宇。苏与臣心知，这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在暗中编织一场巨大的阴谋。太子杨广的态度暧昧不明，既显忧虑，又似有所图，更让局势扑朔迷离。苏与臣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夜行诡秘的“太子”身上。

　　接下来的两日，苏与臣表面如常处理太史局事务，暗中则加派了绝对可靠的人手，对太子所居的临华殿进行更严密的监视，尤其留意夜间动静。他确信，若太子与地裂古墓有所关联，必有异动。

　　果然，在古墓现世后的第四个深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连巡夜的梆子声都似乎被浓稠的夜色吞噬。一条黑影自临华殿一处极为隐蔽的侧门悄然闪出。黑影身着深蓝色近乎墨黑的夜行衣，外罩一件暗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其身形挺拔，步伐迅捷而谨慎，尽管极力掩饰，但那种久居人上、不怒自威的气质，以及行走间隐约流露的步态，让潜伏在暗处的苏与臣一眼便认出——正是太子杨广！

　　苏与臣心中凛然，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尾随而上。杨广对宫中路径了如指掌，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专挑林木阴影和殿阁死角穿行，方向明确，直指宫苑后方、已被重兵封锁的岐山脚下地裂区域。

　　他并非要硬闯禁地，而是在距离地裂尚有一段距离、一处荒废已久的皇家猎苑小筑外停下脚步。小筑久无人居，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一只蹲伏的怪兽。杨广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后，有节奏地轻叩了三下门扉。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隙，杨广迅速侧身闪入，门随即关上。

　　苏与臣心中一紧，这小筑绝非太子该深夜密会臣工之地。他冒险贴近，绕至小筑背光一侧，寻了一处窗纸破损的角落，屏息向内窥视。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除了杨广，屋内早有两人等候。一人身形矮瘦，披着灰色斗篷，背对着窗户，看不清面容，但苏与臣一眼认出，正是那夜他从临华殿瞥见、潜入地裂方向的鬼祟身影！另一人则是一名身着紫色法衣、手持拂尘的老道，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锐利，开阖之间精光闪烁，周身散发着一种混浊而强大的法力波动，与玄门正宗的清灵之气迥异，带着几分邪气。

　　“殿下。”那老道见到杨广，只是微微颔首，态度并不十分恭敬。矮瘦身影则沉默地行了一礼。

　　“情况如何？”杨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解下斗篷帽檐，露出略显疲惫却目光灼灼的脸。

　　“回殿下，”老道的声音沙哑，如同金属刮擦，“地脉阴煞已被成功引导，正通过古墓阵法，源源不断渗入宫苑地气。‘九幽聚阴阵’运转良好，陛下真龙之气受其侵蚀，日渐消磨。宫中所现‘诡影’，不过是阴煞外溢，扰人心神的小术罢了，正好可掩人耳目。”

　　苏与臣听得心中巨震！果然是他们在搞鬼！这妖道竟能操控地脉阴煞，以邪阵侵蚀天子龙气！宫中的灵异事件，竟是他们故意制造，用来掩盖真正的阴谋！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野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国师，此法……是否太过凶险？万一阴煞失控，或是被苏与臣那等人窥破……”

　　“殿下放心！”那被称作“国师”的老道自信地打断，“老道此法源自上古秘传，万无一失。苏与臣虽通晓阴阳，但此阵借地脉古墓之力，隐于无形，他最多察觉气息有异，绝难窥破其中关窍。待陛下龙驭上宾，殿下顺天应人，登临大宝，借这逆转的地脉阴煞之力淬炼帝星，非但无害，反能助殿下成就千古霸业！” 国师话语中充满了诱惑与煽动。

　　逆转地脉阴煞淬炼帝星？苏与臣几乎要惊呼出声。这简直是逆天而行，凶险至极！即便成功，也必遭天谴，且这等凭借阴邪之力登上的帝位，如何能长久？更重要的是，陛下……他们竟是在用如此恶毒的方式，加速陛下的死亡！

　　“那……棺中之物呢？”杨广似乎被“千古霸业”所动，转而问起另一个关键。

　　矮瘦身影此时开口，声音尖细怪异，不似常人：“殿下，主人……很安静。阵法滋养下，祂的力量正在复苏。只需殿下登基之时，以至亲之血为引，完成最后仪式，便可唤醒‘祂’，成为殿下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至亲之血？苏与臣想到壁画上的血祭场景，不寒而栗。

　　杨广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沉声道：“计划不变。一切按国师安排进行。务必小心，绝不可让苏与臣察觉核心机密。”

　　“殿下宽心。”国师阴恻恻地笑道，“待大事已成，区区一个太史令，是杀是留，不过殿下您一念之间。”

　　密谈又持续了片刻，多是关于阵法维持、人员调配的细节。苏与臣不敢久留，趁着屋内三人商议稍歇的间隙，悄然后退，迅速隐没在黑暗中，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太子夜行，所图果然惊天！他不仅知情，更是主谋之一！勾结妖人，利用古墓邪阵，行那窃取龙气、弑父篡位之举！甚至，还与那古墓中更加恐怖的“主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真相如此残酷，令人心胆俱寒。苏与臣知道，自己已置身于一场随时可能万劫不复的旋涡中心。下一步，该如何走？是立刻向陛下揭发？陛下病重，身边尽是太子耳目，能否见到陛下尚是未知数，即便见到，陛下是否会信？还是……隐忍不发，暗中收集证据，设法破局？

　　夜色更深，仁寿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兽吻之下，阴谋的毒牙已然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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