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密诏惊现

　　夺运杀局的全貌已然勘破，但破局之法依旧渺茫。苏与臣如同置身于一张不断收紧的蛛网中心，四周是太子党羽虎视眈眈的目光和那妖道袁眇深不可测的邪术。他深知，单凭一己之力，绝难撼动这精心布置的杀局，必须寻找外力，寻找那可能存在的、忠于陛下的最后力量。

　　然而，仁寿宫内外消息封锁严密，太子杨广对可能威胁其继位的势力防范尤甚。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老臣的府邸已被变相软禁，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苏与臣几次试图通过太史局相对独立的文书传递渠道送出消息，皆石沉大海，显然这条线也已被东宫势力渗透监控。

　　就在苏与臣苦思联络外界之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以一种极其隐秘而凶险的方式，悄然降临。

　　这日黄昏，苏与臣照例在宫苑僻静处散步，实则借机观察地气流转与守卫布防。行至一处靠近冷宫废墟的枯井旁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井口石缝中，似乎卡着一件异物。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假意整理靴履，迅速将那物件取出藏入袖中。入手冰凉，是一枚以普通青石打磨而成的粗糙印章，毫不起眼。

　　回到值房，屏退左右，苏与臣仔细检视这枚石印。印章毫无灵气，刻工拙劣，正面刻着一个无法辨认的怪异符号，似是孩童涂鸦。他尝试注入真气，毫无反应。又用水浸、火烤，皆无异状。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认为这或许只是某个小宦官无意遗失的玩物时，他的指尖无意中摩挲到印章的侧面，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凹凸感。

　　就着灯光仔细看去，才发现侧面竟用极细的针尖，刻着几行几乎与石头纹理融为一体的蝇头小字！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决绝：

　　“朕危矣，广逆。诏在佛堂莲座下暗格。速付柳、元，召谅勤王。社稷存亡，在此一举。”

　　落款处，是一个以更细线条勾勒出的、惟妙惟肖的龙形简笔！

　　苏与臣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这竟是陛下传来的密信！陛下在如此绝境之下，竟还能设法送出消息！这石印，这暗号，定然是陛下与极少数绝对心腹之间约定的、连太子都未曾察觉的联络方式！信中所言“诏”，必然是废黜太子、另立汉王杨谅的密诏！而藏诏地点，竟是那邪阵核心的佛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忧虑。陛下将此等重任托付，可见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但佛堂如今被宇文述的死士层层把守，且有妖道袁眇可能坐镇，如何能潜入其中，取出密诏？

　　“苏安！”苏与臣沉声唤道。

　　苏安应声而入。

　　“我们有目标了。”苏与臣将石印密信示于苏安，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密诏，藏于甘露殿后佛堂，佛像莲座之下。我们必须拿到它！”

　　苏安看完，脸色骤变：“佛堂？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如何进去？”

　　“硬闯是下下策。”苏与臣目光锐利，脑中飞速盘算，“必须智取。宇文述换防必有规律，袁眇也不可能时刻守在佛堂。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引开大部分守卫注意力的契机……”

　　他踱步至窗前，望向暮色中的宫苑。忽然，他目光定格在远处一群正被内侍驱赶着、前往某处殿宇进行晚课诵经的僧人身上。这些僧人是为陛下祈福而召入宫的，平日只在固定区域活动。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听闻……宫中近日有‘诡影’作祟，甚至惊扰了供奉佛骨舍利的偏殿？”苏与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若这‘诡影’不止惊扰舍利殿，还在佛堂附近显形，甚至……触碰了某些禁忌之物，引发异响，你说，那些守卫会如何？”

　　苏安眼睛一亮：“必会大惊失色，前往查看！甚至可能惊动袁眇！”

　　“不错。”苏与臣点头，“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你立刻去准备，需要……”他低声对苏安吩咐了一番。苏安领命，悄然离去。

　　子时将至，仁寿宫再陷死寂。佛堂周围，黑影幢幢，戒备森严。忽然，佛堂西侧靠近库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紧接着是器物摔碎的脆响！守卫们一阵骚动，几名头目对视一眼，留下半数人手，其余皆持刃冲向声响来源。

　　几乎在同一时间，佛堂东侧屋檐下，一道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还伴有低沉的呜咽声。留下的守卫顿时紧张起来，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间隙，两道如同壁虎般贴地疾行的黑影——正是苏与臣与苏安，利用夜行衣和高超的轻功，悄无声息地潜至佛堂背阴处。苏安取出特制的工具，无声无息地撬开一扇常年封闭的的气窗，两人如狸猫般滑入殿内。

　　佛堂内香火氤氲，佛像庄严。但苏与臣灵觉中，却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与庄严表象格格不入的阴邪波动。他无暇细究，根据密信指示，迅速绕到巨大的佛像背后。莲座由白玉雕成，花瓣层层叠叠。苏与臣屏息凝神，仔细摸索，终于在底座一片莲瓣的背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机括。

　　他轻轻按下，“咔”的一声微响，莲座正面一片看似完整的花瓣悄然滑开，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内，静静地躺着一个明黄色的锦囊！

　　苏与臣迅速取出锦囊，入手沉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质地坚韧的蚕丝绢帛，展开后，熟悉的文帝笔迹跃然其上，内容与石印密信一致，但更为详尽正式，末尾赫然盖着皇帝随身玉玺！这确凿无疑，是真正的传位密诏！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之前的骚动似乎已被平息，守卫正在返回！

　　“走！”苏与臣将密诏贴身藏好，与苏安迅速原路退出，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后，两人已安全返回值房。手握这千钧重量的密诏，苏与臣却无半分轻松。诏书是拿到了，但如何突破太子封锁，将其送到柳述、元岩手中？又如何确保汉王杨谅能及时收到消息，起兵勤王？

　　更重要的是，陛下送出此诏，意味着他已自知时日无多。这仁寿宫的最后时刻，恐怕就在眼前了。密诏现世，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旁点燃了引线。

　　风暴，已至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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