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血色西苑、红衣诡影与断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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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的大堂内,气氛压抑。几十名校尉进进出出,带回来的消息却只有一个。
没有。
城南的联络点只剩下一堆还在冒烟的灰烬。
平日里柳如是常去的茶楼、赌坊、甚至那些只有乞丐才知道的破庙。
没人见过那个一身红衣、总是笑得不正经的女人。
顾长清站在巨大的京城舆图前,手里捏着那封来自“林霜月”的信。
“如果是被抓,总会有动静。”
沈十六从外面大步走进来,手里提着的绣春刀。
“她身手不弱,就算是严府的一流高手,也不可能让她连个记号都留不下。”
顾长清没回头。
他在看地图。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线。
从柳如是失踪的城南,到严府所在的东城,再到锦衣卫衙门。
“除非她是自愿走的。”顾长清盯着地图上的一个点。
“或者,对方用来对付她的,不是武力。”
“你是说药?”
沈十六把刀往桌上一拍,“雷豹已经去查全城的药铺了。”
“还有一种可能。”
顾长清转过身,脸色苍白,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黑的胡茬。
“熟人。”
沈十六动作一顿。
“你是说我们中间有内鬼?”
“无生道的渗透能力我们见识过。”
顾长清把信纸拍在桌上,“连贺兰山那种边疆大将都是他们的人。”
“十三司里混进几个钉子,很难吗?”
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雷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那张黑脸上,此刻全是汗水和泥灰。
“头儿!有消息了!”
顾长清猛地往前走了一步。
“说。”
“有人在正阳门大街见过一辆马车。”雷豹抓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大口。
“没挂牌子,但赶车的人是个瘸子。柳……柳姑娘好像就在车上。”
“往哪去了?”沈十六问。
“出城,往南。”
顾长清和沈十六对视一眼。
“备马。”
沈十六抓起刀,“封锁正阳门,追!”
三人冲出北镇抚司大门。
正阳门大街是京城的主干道,此刻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两边的商铺挂着招牌,叫卖声此起彼伏。
马蹄声急促。
就在他们即将转入主街时。
一队装饰奢华的仪仗慢悠悠地堵住了路口。
那是严府的轿子。
八抬大轿,帘子上绣着精美的仙鹤图。
轿子周围跟着十几个护院,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然是练家子。
“让开!”沈十六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嘶鸣。
轿帘掀开一角。
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透着几分刻薄的脸。
严秀宁。
她手里摇着一把团扇。
视线扫过马背上焦急的三人,最后停在顾长清脸上。
“哟,这不是刚立了大功的顾顾问吗?”
严秀宁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么急匆匆的,是去赶着投胎,还是去给你那个下贱的相好收尸?”
顾长清握着缰绳的手背上暴起几根血管。
“让路。”他说。
“这条路是朝廷修的,我也走得,你走得,凭什么让你?”
严秀宁把玩着团扇上的流苏。
“听说昨晚有个女贼不知死活,闯进了不该去的地方。”
“啧啧,那下场,真是惨啊。”
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顾长清的反应。
“据说皮都被剥了一半……”
铮——
沈十六的刀出鞘了半寸。
周围的严府护院立刻拔刀相向,街上的百姓吓得四散奔逃。
“严小姐。”顾长清翻身下马。
他走得很慢。
脚下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平日里那种懒散的伪装都卸得干干净净。
“你想干什么?”
严秀宁看着走近的顾长清,本能地往轿子里缩了缩。
“我是首辅的女儿,你敢动我?”
顾长清走到轿子前。
隔着几个护院。
“滚开。”
两个字。
护院们愣了一下。
他们是严府的一等高手,平日里谁敢这么跟他们说话?其中一个护院刚要上前推搡。
顾长清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银针。
手腕一翻。
那个护院甚至没看清动作,就捂着手腕跪了下去,半边身子瞬间麻痹。
人体神经分布图,顾长清比任何人都清楚。
哪里致死,哪里致残,哪里只是让人失去行动力。
他穿过倒下的护院,一把抓住轿帘,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
价值千金的苏绣轿帘被扯了下来。
严秀宁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喊人。
一只冰凉的手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
顾长清把她从轿子里拖了出来。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直接把这位千金大小姐按在了轿子的木杆上。
“咳咳……你……疯了……”严秀宁拼命拍打着顾长清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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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窒息的恐惧让她那张脸变得扭曲通红。
沈十六立刻策马横在中间,挡住了那些想要冲上来的护院。
“谁敢动!”
沈十六喝道,“锦衣卫办案,阻拦者同谋逆论处!”
顾长清的手指收紧。
他甚至能感觉到指腹下大动脉的跳动。
只要再加一分力,这颗美丽的头颅就会永远停止思考。
“她在哪?”
顾长清凑近严秀宁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知道……”严秀宁翻着白眼,手指在空中乱抓。
“那是你父亲的人。”
顾长清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柳叶刀。
贴在严秀宁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蛋上。
“我不杀你。”
“但我保证,如果她少一根指头,我就在你这张脸上划一刀。”
刀锋冰凉。
严秀宁终于怕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吓唬她,他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真……真的不知道……”
严秀宁哭了出来,妆容花了一脸。
“是……是林道长……她说要给你个教训……”
又是林霜月。
顾长清的手指并没有松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僵局。
“圣旨到——!”
一个身穿红袍的老太监带着一队禁军狂奔而来。
“顾长清接旨!”
老太监滚鞍下马,看到眼前的场景,眼皮子跳了跳。
但还是尖着嗓子喊道。
“陛下急诏!”
“命十三司顾问顾长清,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顾长清没动。
他的手还卡在严秀宁的脖子上。
“顾大人!”老太监急了,跑过来压低声音。
“西苑出大事了!”
“你要是抗旨,这满门的脑袋都得搬家!”
“别说是救人,你自己都得搭进去!”
这是一道送命题。
去宫里,柳如是生死难料。
不去,抗旨不遵,十三司所有人都得死。
包括沈十六,包括雷豹,也包括柳如是。
在皇权面前,一个失踪的暗探,微不足道。
顾长清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看着严秀宁那张因为缺氧而发紫的脸。
又看了看旁边焦急的老太监。
理智告诉他,必须放手。
必须进宫。
只有保住自己和十三司,才有机会救人。
但那是柳如是。
“长清。”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穿着一身道袍的姬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街角。
他手里还拿着个半旧的酒葫芦,看起来就像个刚睡醒的老醉鬼。
但他走过来的步伐很稳。
“去宫里。”
姬衡走到顾长清身边,伸手按住顾长清颤抖的手臂。
一点点把他卡在严秀宁脖子上的手指掰开。
严秀宁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司正……”顾长清看着姬衡。
“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鼻子还没坏。”
姬衡拍了拍顾长清的肩膀。
“那丫头是我招进来的。”
“只要她还在这个京城里,就算埋在土里三尺,我也能把她刨出来。”
姬衡平日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精光。
“十三司不是你一个人的。”
姬衡把酒葫芦塞给雷豹,“这里交给我和沈十六。”
“你去见皇帝。”
“记住了,只有你活着,这局棋才能接着下。”
顾长清深吸了一口气。
他收起柳叶刀。
深深地看了瘫在地上的严秀宁一眼。
“告诉林霜月。”
顾长清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
“这事没完。”
说完,他转身上了老太监备好的快马。
没有回头。
……
西苑,太液池。
这里本是皇家园林中最美的地方,碧波荡漾,荷花连天。
但此刻,这里成了地狱。
顾长清刚踏进苑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扑面而来。
不是鱼腥,是血腥。
那个巨大的太液池,一夜之间,变了颜色。
原本清澈的湖水,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血池,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无数死鱼翻着白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令人作呕。
皇帝宇文昊站在湖心的水榭上,背对着顾长清。
几个道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顾长清。”宇文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就是你要朕看的‘格物’?”
宇文昊指着那一池血水,“钦天监说是天降凶兆,是大凶之象。”
“这就是你们查案查出来的结果?”
顾长清跪下行礼,目光却死死盯着湖面。
这红得不正常。
不是染料。
染料在这么大的水体里会稀释。
这种粘稠度和覆盖面,更像是一种生物爆发。
赤潮?
不,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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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季节,这个温度,赤潮不可能一夜之间爆发到这种程度。
“陛下,臣需要取水样查验。”顾长清说道。
“查?”
宇文昊猛地转身,手里抓着一个青瓷杯狠狠摔在地上。
碎片飞溅,划破了顾长清的手背。
“朕让你来,不是让你查!”
宇文昊指着湖中心,“是让你看那个!”
顾长清顺着皇帝的手指看去。
心脏猛地收缩。
在湖中心那一片翻滚的死鱼和血沫中,漂浮着一团鲜艳的红。
那是一件红色的裙子。
那是柳如是最喜欢的一件裙子。
那个人影面朝下,长发散乱在红色的水面上,随着水波起伏。
身形、高矮、甚至连那一头乌发,都和柳如是一模一样。
“把她……捞上来。”宇文昊挥了挥手。
几个禁军跳上小船,划向湖心。
顾长清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想要站起来,想要冲过去,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就是林霜月说的“回礼”?
小船靠近了尸体。
禁军用长钩钩住了那件红裙子,用力一拉。
尸体翻了个身。
顾长清闭上了眼。
他不敢看。
哪怕是解剖过上千具尸体的他。
在这一刻也害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变得苍白浮肿。
“咦?”
船上的禁军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呼。
顾长清猛地睁开眼。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那个被翻过来的“尸体”。
有着一张极其精美、却毫无生气的脸。
那是木头做的。
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画着夸张的五官。
那不是柳如是。
是一个穿着柳如是衣服的……木偶傀儡。
巨大的荒谬感和庆幸感同时冲击着顾长清的大脑,让他差点笑出声来。
还没死。
她还活着。
这是示威。是挑衅。
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战。
禁军把那个沉重的木偶拖上了岸,扔在顾长清面前。
木偶制作得极精良,关节灵活。
甚至皮肤上还包着一层人皮质感的皮革。
在木偶那张画着诡异笑容的嘴里,咬着一样东西。
顾长清伸手掰开木偶的下颌。
是一个防水的蜡丸。
捏碎。
里面有一张字条。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透骨的寒意。
“顾先生,喜欢这个惊喜吗?这只是开胃菜。”
“想要找人,今晚子时。”
“过时不候。”
落款依然是那朵白莲。
顾长清把字条死死攥在手心。
他抬起头,看着那片血红色的湖水。
看着水榭上阴晴不定的皇帝,看着满地的死鱼。
这就是林霜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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